我没说话,只是对着山洞外的空地抬手。刹那间,雪地里冒出成片的窝棚,棚里堆着御寒的皮毛,灶台上温着热粥,甚至还有几口盛满清水的水缸。都是用混沌之气变出来的,于我而言,易如反掌。
流民们惊得跪倒一片,以为是山神显灵。汉子抱着孩子冲进窝棚,舀起热粥小心地喂,孩子冻僵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,发出微弱的啼哭。
小狐妖跟着忙活,给老人递皮毛,给孩子擦脸,尾巴在身后轻快地晃着。她回头看我时,眼里的光比雪地里的太阳还亮:“大先生,您看,他们笑了。”
我看着那些流民脸上的感激与活气,忽然明白,创世神当年为何要造出这三界。不是为了仙魔的争斗,不是为了谁尊谁卑,而是为了这些烟火气——为了热粥暖腹的踏实,为了孩子失而复得的啼哭,为了陌生人之间递过一碗粥的善意。
开春后,流民们要下山了。他们在山脚下开垦了荒地,说要种出粮食,报答“山神”的恩情。汉子临走前,给我磕了三个响头,说:“仙长放心,我们会教孩子认恩,以后这山,我们守着,不让人来糟践。”
小狐妖送了他们很远,回来时眼眶红红的:“他们说,秋天会送新米来。”
“嗯。”我应着,看她蹲在那株我救活的古松下,小心翼翼地把一颗掉落的松果埋进土里,“等松果发芽,他们就来了。”
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。秋天,真的有新米送上来,带着泥土的清香;冬天,会有猎户送来打的野味,说是“给山神爷添菜”。山下的村子渐渐兴旺,孩子们会跑到山上来玩,小狐妖就带着他们采野果,讲故事,尾巴后面总跟着一串小屁孩,喊她“狐仙姐姐”。
有仙魔偷偷来看过,回去后都沉默了。三界依旧有纷争,却再没谁敢闹到凡间来,更没人敢靠近这座山。他们大概不懂,那个挥手就能灭世的魔神,怎么就守着一座山,看着凡人春耕秋收,看着小狐妖慢慢长大。
只有我自己清楚。
灭世的权柄仍在我掌心,混沌之气依旧能让三界成灰。但我不想了。
因为松树下的小狐妖会笑,因为山下的炊烟很暖,因为孩子的笑声比仙乐动听,因为一碗热粥里的善意,比任何法宝都珍贵。
这日,小狐妖化出的人形越来越稳定,尾巴终于能藏住了。她穿着山下妇人给做的布裙,蹦蹦跳跳地跑来,手里举着朵刚开的野花:“大先生,你看,我像不像凡人姑娘?”
我看着她眼里的期待,点了点头。
她忽然凑近,踮起脚尖,在我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,像花瓣落在皮肤上。
“奶奶说,这是谢谢的意思。”她红着脸,转身跑开,尾巴却没忍住,在身后欢快地翘了起来,“谢谢大先生,守着我们呀。”
风拂过松林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我抬手摸了摸被她碰过的地方,掌心的混沌之气,第一次泛起了温柔的涟漪。
三界仍在,神魔跪伏。
但吾掌灭世,亦愿守这人间。
如此,甚好。
山下的村子渐渐成了小镇,镇口立了块石碑,刻着“护安镇”三个字。据说当年第一个来此定居的汉子临终前叮嘱子孙,这镇子能安稳度日,全靠山上那位不知名的“先生”庇佑,取名“护安”,是要世代记着这份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