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辜?
我想起那些被他们当作“异类”抹杀的精怪,想起被他们扔进炼狱的善神,想起五百年前在裂隙里啃食自己神魂才得以存活的日夜。
混沌之气在我掌心翻涌,三界的轮廓在我眼前逐渐透明。仙、魔、人、妖……所有生灵的气息都在急速衰弱,就像燃到尽头的烛火。
石碑上的“平衡”二字忽然亮起,映出创世神模糊的影子。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,轻声问:“真要如此吗?”
我望着掌心的混沌之气,里面倒映着无数挣扎的面孔。有作恶的,有行善的,有高高在上的,有匍匐尘埃的。
灭世,原是这么简单。挥挥手,一切归零。
可那日在裂隙深处,我啃食神魂时,曾见过一点微光。是个凡间的小女孩,正对着月亮许愿,说希望生病的奶奶能好起来。那点微弱的愿力,竟穿透了时空裂隙,落在我干涸的神魂上,像滴雨。
我收回了手。
混沌之气消散在天地间。崩塌的天界停止了碎裂,未灭的生灵愣在原地,不知是生是死。
三清抬头,眼里满是难以置信。
“滚。”我淡淡道,“告诉三界,从今日起,规矩由我定。”
我转身,在石碑旁坐下。创世神的影子笑了笑,渐渐淡去。
三界恢复了运转,却再无人敢称尊。仙神们缩在各自的地盘,魔族龟缩在残存的魔域,凡间的炊烟依旧升起,只是夜里抬头看天的人,总会莫名心悸。
有人说,我是灭世的魔神,一言可定三界存亡。
有人说,我是创世神留下的后手,执掌着天地最终的权柄。
只有我知道,那日收回的手,不是慈悲,也不是怜悯。
只是忽然觉得,这满是瑕疵的三界,偶尔也会有像那小女孩许愿时一样的微光。
或许,不必急着灭了。
至少,再看看。
我坐在石碑旁,看日升月落,看沧海桑田。掌心的混沌之气静静蛰伏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。
三界皆知,我掌灭世。
却无人知,我亦掌一线生机。
而这生机,何时给,给谁,全看我乐意。
我在石碑旁坐了千年。
千年里,三界换了七任天帝,魔族出了三位试图重振魔域的枭雄,凡间的王朝更是更迭如走马灯。他们都曾远远地窥探过我,带着敬畏,带着好奇,偶尔也带着不自量力的试探。
去年冬,有个新证道的上仙,仗着得了件创世神遗留的防御法宝,竟敢闯到石碑前,说要“替天行道,除去我这灭世隐患”。
我那时正看着凡间一场大雪,雪落在江南的乌篷船上,美得像幅画。他的仙剑劈到我身前三尺时,我都没回头。
混沌之气自发溢出,没见血,没见光,那柄据说能斩断星河的仙剑,连同他那身仙骨,就成了石碑旁新的尘土。防御法宝倒是留了下来,化作块黯淡的顽石,被我随手扔在了脚边。
消息传出去,三界又安生了不少。
这日,有个小家伙跌跌撞撞地闯到了石碑前。不是仙,不是魔,是个凡间的小狐妖,皮毛灰扑扑的,一条腿还受了伤,血珠滴在雪地上,像串破碎的红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