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眼看他,他后面的话就没说下去。
低头?我程清字典里就没这两个字。怀孕是我的选择,不是我的过错,更不是我可以被随意拿捏的理由。
下班时,在电梯口碰到了李副总,就是接手我原来核心项目的那位。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,假惺惺地凑过来:“程总监,晨曦计划那边要是有需要帮忙的,尽管开口,别客气。”
我弯了弯唇角:“李总费心。不过顾总既然把项目交给我,想必是相信我能处理好。不劳您惦记。”
电梯门合上,倒映出我没什么表情的脸。
回到家,婆婆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,看见我,立刻絮叨起来:“清清啊,不是妈说你,这都什么时候了,还天天加班到这么晚?你看你这脸色……我跟你说,这女人怀孕啊,最重要的就是休息,那些工作上的事,能放就放放……”
丈夫周明在一旁看着报纸,没吭声,但眉头微微蹙着。
我没力气解释,只是笑了笑:“妈,我知道,我心里有数。”
喝完汤,没什么胃口,早早进了书房。打开电脑,再次调出“晨曦计划”的文件。台灯的光晕洒在纸张上,我拿着笔,一行行仔细地看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周明端了杯牛奶进来,放在桌上,沉默了一会儿,才开口:“程清,如果……做得太不开心,就算了。家里也不缺你这份工资。”
我抬起头,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和一丝不赞同。他知道我的脾气,但也同样认为,怀孕了就该“安分”些。
“周明,”我放下笔,认真地说,“这不是一份工资的事。这是我的战场,我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下来。”
他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,带上门出去了。
我看着紧闭的房门,轻轻吐出一口气。然后拿起红笔,在“晨曦计划”的区位地图上,圈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那里标注着一片待开发的湿地生态区。
绝境里,往往藏着生机。
3
第二天,我正式挂帅“晨曦计划”项目组。所谓的项目组,除了我,只剩下一个去年刚毕业的实习生小吴,还有两个从其他部门“流放”过来的老油条,基本处于半摸鱼状态。
办公地点也从宽敞明亮的核心区,搬到了大楼西侧一个采光不怎么好的角落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。
小吴战战兢兢地帮我收拾着东西,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:“总监,我们……我们是不是被发配边疆了?”
我拍了拍她的肩,把一摞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她:“别想那么多。去,把这三年来所有关于晨曦计划的政府公文、会议纪要、往来函件,全部调出来,一件不能少。”
然后,我看向那两个正在电脑上刷网页的老油条,点了他们的名:“老王,老李,下午两点,跟我去项目实地看看。”
那两人明显愣了一下,互相看了一眼,磨磨蹭蹭地应了声。
下午,我们一行四人开车去了城郊的“晨曦计划”地块。一路上,老王和老李都在变着法地诉苦,说这块地如何如何不好,交通不便,配套为零,之前请了多少大师来看都说风水有问题,总之就是烂泥扶不上墙。
我没搭理他们。
车停在一片荒芜的工地前。曾经打着巨幅广告牌的地方,如今只剩下锈蚀的钢架。几栋盖了半截的别墅楼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丛中,露出灰色的水泥墙体,像巨兽的残骸。风吹过空荡荡的窗洞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