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,陆沉又梦见了白色房间。但这次,当他看向病床时,床上的人有了面孔——是那个叫苏晚的女子。
第二天清晨,陆沉开门时意外发现苏晚已经等在门口。她坐在一个行李箱上,脸色比昨天更苍白,但眼睛依然明亮。那把彩虹伞靠在墙边,像一道被束缚的彩虹。
“早,”她说,“我被民宿赶出来了。”
陆沉愣了一下:“什么?”
“他们发现我没有家属陪同,担心我死在房间里会影响生意,”她说得直白,没有任何自怜的意味,“你能收留我吗?就一个月。”
陆沉几乎要立刻拒绝。他的生活不容打扰,尤其是来自一个将死之人的打扰。但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:“我楼上只有一间卧室。”
“沙发也可以,”苏晚急忙说,“或者地板。我不会打扰你,我保证。只是…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。”
陆沉默默地让开了门。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个举动,或许是出于同情,或许是出于某种更深层的共鸣。
苏晚的行李少得可怜,除了几件日常衣物,就是一整盒药瓶和一台便携式医用泵。陆沉帮她将东西搬上楼,清理出客卧——那间已经三年没人进入的房间。
“你就这样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来?”苏晚整理床铺时问道,“不怕我是骗子或者小偷?”
陆沉站在门口:“有什么好骗的?我什么都没有。”
苏晚停下手中的动作,看向他:“你看起来…像是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人。”
陆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:“你睡这里。卫生间在走廊尽头。不要进我房间。十点后保持安静。”
标准式的陆沉回应——用规则和距离建立屏障。苏晚点点头,不再追问。
第一晚相安无事。第二天陆沉起床时,发现苏晚已经醒了,正坐在窗边看雨。她手里捧着那本《在世界尽头相遇》,但陆沉注意到书页一直没有翻动。
“你看不见字了,是吗?”他问。
苏晚吓了一跳,随即苦笑:“越来越模糊了。你能读给我听吗?就一章。”
陆沉本想拒绝,但鬼使神差地,他接过书,坐在对面,开始读起来。他的声音低沉,不太适合朗读,但苏晚听得很专注,眼睛半闭着,像是沉浸在那颗即将毁灭的星球上。
从那以后,每天早晨的朗读成了固定节目。陆沉发现自己在期待这个时刻,期待苏晚听到精彩处时微微扬起的眉毛,期待她对那些末日情节的独特解读。
“如果他们知道行星即将毁灭,为什么还要相爱呢?”一天,苏晚在听完一章后问道。
陆沉思考了一会儿:“也许正是因为知道结局,才更珍惜当下。”
苏晚点点头:“像我们一样。”
陆沉没有接话,但这句话在他心中激起了涟漪。
一周后的早晨,陆沉醒来发现房子里异常安静。苏晚没有出现在早餐桌上,客卧的门紧闭着。一种熟悉的恐慌攫住了他,他猛地推开门,发现苏晚蜷缩在床上,浑身被冷汗湿透,呼吸浅而急促。
“药…”她艰难地说,手指向床头柜。
陆沉按照指示找到止痛药,帮她服下。他的手指在发抖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另一张脸,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,另一种无能为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