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需要休息。”话说出口陆沉自己都惊讶了。他从不关心陌生人。
女子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看得出来?我刚从医院溜出来。”
“那你应该回医院。”
“医院太无聊了,”她说,“到处都是白色的墙,滴答作响的机器,还有那种…你知道,死亡的味道。”
陆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,捏皱了正在清点的书目单。这句话太熟悉了,曾经也有人这样抱怨过。
“你还好吗?”女子问道,注意到了他的异常。
陆沉没有回答,转身假装整理身后的书架。他希望自己的冷漠能让她离开,但她似乎格外固执。
“我叫苏晚,”她说,“傍晚的晚。你呢?”
长时间的沉默。就在苏晚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,陆沉低声说:“陆沉。”
“陆沉,”她重复了一遍,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的韵味,“很好的名字。像是大陆沉没,有种末日浪漫感。”
陆沉终于转过身来,直视着她:“你为什么还不走?”
“雨还没停,”苏晚指了指窗外,雨势确实没有减弱的迹象,“而且我还没买到书。”
陆沉叹了口气,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本《在世界尽头相遇》的复刻本:“这个可以卖给你。”
苏晚接过书,手指轻轻抚摸封面:“你看过吗?”
“嗯。”
“讲的是什么?”
陆沉皱眉:“你自己看就知道了。”
“我更喜欢听人讲故事,”苏晚说,“自从…嗯,视力有点下降,阅读变得困难了。”
陆沉注意到她说话时常会这样中途停顿,像是需要节省力气。他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开口了:“是关于两个陌生人在世界末日相遇的故事。背景设定在一颗即将被黑洞吞噬的行星上,所有人都在逃离,他们却决定留下来,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。”
“听起来很悲伤。”
“实际上,并不全是。”陆沉说,话比平时多了起来,“他们在那段时间里真正地活了,比大多数人一辈子活得都真实。”
苏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雨声填满了二人之间的沉默。
“我只有一个月可活了。”苏晚突然说,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。
陆沉愣住了,所有准备好的逐客令都卡在喉咙里。他仔细地看着她,现在明白了那种不寻常的消瘦和苍白的来源。
“肺癌,四期,”她继续说,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书本边缘,“医生说奇迹已经用完了。我决定放弃治疗,从医院搬出来,住在附近的民宿里。”
陆沉不知该说什么。他熟悉这种对话,太熟悉了,熟悉到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最后他说,声音干涩。
“为什么道歉?又不是你的错,”苏晚又笑了,这次笑容里有些陆沉看不懂的东西,“实际上,我觉得这是解放。终于可以不做‘病人’,而是做回自己了。”
风铃再次响起,门被推开,几个湿漉漉的中学生冲进来避雨,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。苏晚站起身,付了书款。
“谢谢你的书,”她说,“我可能明天还会来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。我还想听你讲完那个故事。”
没等陆沉回答,她已经撑开那把彩虹伞,走进了雨幕中。陆沉站在原地,看着窗外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,注意到她走路的姿态有些蹒跚,像是每步都需要付出巨大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