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我上前为她诊脉,指尖搭上她腕口的瞬间,便了然于心。

脉象浮滑带滞,这并非单纯的咳疾,而是长期服用不对症的药物,导致药毒积于肺腑所致。

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,稳稳刺入她的肺俞、列缺二穴。

裴砚之就站在一旁,目光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,像在审视一件证物。

我写下一张清肺化痰的方子,递给下人去抓药。整个过程,他的视线都未曾离开。

在我收起银针的那一刻,他忽然问:“你学医,是为了自救?”

我的手猛地一抖,针尖在指腹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。

他怎么知道……怎么会知道我学医的初衷,是为了治好这张脸?

当晚,我独自在房中抄录医案,试图用这种方式平复心绪。

窗外,裴砚之立于书房之内,身影被烛光拉长。

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觉得他似乎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,久久凝视,指尖还在虚空中轻轻点了点。

那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诡异姿态。

6

第三日午后,我的庶妹沈清月果然来了。

她一身素白,眼圈泛红,一见我便落下泪来:“姐姐,我知你在裴府过得苦,这是母亲生前最珍视的‘玉肌散’,我特地求了父亲拿来给你,说是能淡化疤痕……”

她哽咽着,将一个精致的白瓷盒递到我面前。

我心底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正要伸手推拒。

“多谢表妹有心。”裴砚之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,长身玉立,神色莫测。

他自然地走进来,从沈清月手中接过那个瓷盒。在满屋子下人惊疑的目光中,他打开盒盖,凑近轻嗅了一下。

然后,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。他抬手,将盒中的药粉尽数倾入旁边的茶盏,又从袖中抽出一枚银针,缓缓没入茶水之中。

众人屏息凝神,下一瞬,原本光亮的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变得漆黑如墨。

“林御医。”裴砚之淡淡地唤了一声。

早已候在一旁的林御医立刻上前,仔细查验后,脸色大变,惊道:“大人!此物含有剧毒的‘腐骨草’!若敷于面部溃伤之处,不仅不能祛疤,反而会致使肌肤寸寸溃烂,直至露出白骨,终生难愈!”

满堂哗然!

沈清月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,浑身抖如筛糠:“不可能!这……这是母亲给我的!不可能是毒药!”

裴砚之的目光冷如寒冰,直直射向她:“那便请令堂亲自来裴府,与太医当面对质。”

一句话,堵死了她所有退路。

他不再看瘫软在地的沈清月,转过身,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。

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,我只听见他微沉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,“清梧,疼吗?”

7

我下意识地摇头,视线却被他垂在身侧的袖口吸引。

那枚刚刚试过毒,此刻正被他捏在指间的银针,针尾处刻着一朵极细小的梧桐叶纹。

那形制,竟与我母亲遗留给我的那一枚,一模一样。

我独自在药房里研磨药材,手却不受控制地抖。

那瓶“玉肌散”里的腐骨草,气味竟与三年前那晚毁掉我容貌的毒药,有七分相似。

我从箱底翻出母亲遗留的医书残页,一张不起眼的角落里,用极小的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字:“腐骨草遇火则生剧毒,若混入熏香,三步之内,可灼人肌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