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转身,从桌上倒了一杯合卺酒,递到我面前:“喝吧。”
我迟疑地接过酒杯,指尖微微发颤。
他忽然抬眼,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正视我,目光锐利如刃,仿佛能洞穿人心:“沈清梧,你怕我?”
我牵动嘴角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我怕的,从来不是你。”
我怕的是无休止的羞辱,是被人当成玩物肆意践踏的命运。
话音未落,窗外忽有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像是一颗小石子飞来,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盆墨兰的花盆上。
3
是沈清月的人,我的好妹妹,她定是不放心我这个“残次品”在裴家过得太舒坦,派人跟来窥探了。
裴砚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但脸上却未动声色,只朝着门外轻轻吩咐了一句:“明日,让管家清一清府外那些闲杂人等。”
他没有再多问一句,也没有再看我一眼,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拿起另一杯酒,与我遥遥一碰,仰头饮尽。
之后,他便径直走向外间的软榻,只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。
这一夜,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扇屏风,度过了我们的新婚之夜。
我躺在冰冷的喜床上,彻夜未眠。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句话:根未死,尚可救。
可我心中却浮起一个更深的疑惑,这个男人,从掀开盖头到现在,为何始终不肯正眼看我的脸?
次日清晨,天还未亮透,我便起身梳洗。
我照例找出那条最厚的纱巾,仔细地覆在脸上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作为裴家的新妇,第一日总要去给公婆敬茶。
我推开门,准备迎接府里下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。
府里的下人果然都远远避着我,目光复杂,但没人敢凑上来说三道四。
我径直走向自己的小院,却在正院的回廊前被陈嬷嬷拦住了。
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怜悯,多了几分探究:“少夫人,大人有令,您以后在府中不必覆面,可自由走动。”
4
我愕然地抬头,纱巾下的嘴唇微微张开。
自由走动?不必避人?这是什么意思?
自我容貌被毁,就连我那尚书父亲都嫌我出现在人前碍眼,将我关在小院里,怕惊了贵客。
裴砚之,这个只见过我一面、冷得像冰窖一样的刑部侍郎,竟允许我顶着这张脸,在他府里“自由走动”?
我不敢信,试探性地沿着回廊往前走了几步,果然没人上来驱赶我。
水榭里,裴砚之正坐着批阅公文。初晨的微风吹动他墨色的衣袂,侧影清冷得像一幅泼墨山水画,疏离又矜贵。
我下意识想退回去,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,头也不抬地开口:“你会医术?”
我的脚步瞬间僵住,心也跟着提了起来, 他怎么会知道?
我懂医术这件事,除了我早逝的母亲和几个心腹,无人知晓。
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我府中一名老仆患咳疾多年,太医束手无策,你若愿意,不妨一试。”他的语气平淡,听不出是命令还是商量。
我犹豫了,我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,但救人一命是医者本能。
片刻后,我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偏院。
5
病榻上的老嬷嬷正是昨日拦住我的陈嬷嬷,她咳得撕心裂肺,整个人缩成一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