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夜宸的视线扫过屏幕。那些文字和数字在他眼中跳动，不再全然陌生。头依然会痛，像有锥子在钻凿封锁的记忆，但一种冰冷的逻辑正在逐步接管。
“理由不充分。”他开口，声音还有些沙哑，但语调平稳了许多。“公司章程规定，需要医疗鉴定明确‘永久性’。”
乔安娜挑眉，看了他一眼。“看来检索功能恢复了一些。”
他没回应，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串命令，调出公司股权结构图。“第二大股东，陈董。他女儿在林玮明负责的子公司任职，近期有异常晋升。”
乔安娜凑近屏幕，发梢掠过他的手臂，带着极淡的冷香。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员工邮件系统，三周前，人事部发给林玮明的备忘抄送列表有误，错发到一个闲置公共邮箱。”他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，里面是自动抓取的邮件快照。“我设置了关键词监控。”
乔安娜沉默了几秒。这不是记忆恢复，这是……他固有的思维模式在重新启动，像一台精密机器在自主修复系统错误。
“很好。”她最终只说了一个词，听不出情绪。“但这点东西扳不倒他。我们需要‘星海’重启。”
她拖过一个白板，上面是她梳理出的核心算法卡点。“这里，多维数据融合后的噪声过滤。你的日志提到一种自适应阈值算法，但没记录参数生成逻辑。”
顾夜宸走到白板前，拿起笔。他看着那些复杂的符号，脑海里有模糊的影像闪烁——深夜的实验室，咖啡的苦涩，灵光一现的瞬间……
笔尖落下。他开始书写，起初缓慢，然后越来越快。公式流淌出来，严谨，优美，带着他独有的、跳跃又极具穿透力的思维印记。
乔安娜抱着手臂站在一旁，目光紧跟着他的笔尖，瞳孔微微收缩。她试图理解，但有些步骤快得超出她当下的认知。这不是记忆，这是天赋在废墟上重生。
写满半块白板，他停住，笔尖悬在一个关键参数上，眉头再次锁紧。那个数字，呼之欲出，却隔着一层毛玻璃。
“卡住了？”她问。
“……嗯。”他盯着那一点，额角渗出细汗。挫败感无声蔓延。
乔安娜没有安慰，也没有催促。她转身拿起那个保温杯，又去接了温水，放在他手边。然后，她拿起另一支笔，在他停顿的地方画了一个圈。
“换个思路。”她的声音冷静如常，“抛开你原来的推导。假设噪声并非随机，而是具有特定模式的反向干扰，从这个角度建模呢？”
她写下两行假设。不是答案，是一个全新的、刁钻的切入点。
顾夜宸猛地抬头看她。
乔安娜面无表情：“你以前在研讨会上常用这招。逼我们跳出思维定式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很讨厌，但有效。”
他盯着那两行字，眸中的迷雾像是被强风吹开一道缝隙。堵塞处豁然贯通。
笔尖再次落下，数字和符号如瀑布般倾泻，完美补完了最后的逻辑链。整个算法变得清晰、自洽，闪耀着冰冷而强大的光辉。
他写完最后一笔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，呼吸有些急促。但眼神是清的，锐利的，像淬火后的刀锋。
公寓里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