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璃停在他面前，不敢看他的眼睛。她张开嘴，声音干涩得像是磨砂纸擦过喉咙。
“夜宸…”
他微微睁大眼睛，等着。
她下意识地用手抚了一下依旧平坦的小腹，动作里充满了绝望和认命。
“我…怀孕了。”
病房里落针可闻。
顾夜宸的表情空白了一瞬，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词的含义。
“……是玮明的。”她闭上眼，眼泪混着绝望滚落，那个夜晚的意外和眼前的绝境交织成她无法挣脱的网，“我们…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顾家完了，你…你也完了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用尽最后力气，吐出那句话。
“我们解除婚约吧。”
顾夜宸怔怔地看着她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。那点微弱的红，和他此刻空荡荡的脑海，成了唯一的颜色。
他没有哭，没有闹，只是极其缓慢地，把受伤的手指蜷缩进掌心。
4
日子变成了一种钝痛的重复。
顾夜宸被接回一处空旷的公寓，不是他们之前的家。苏清璃也再没出现过。
苏家的人偶尔会来，带着一种焦躁的客气，询问他“有没有想起什么”、“感觉怎么样”。他们的眼神在他依旧迟钝的反应上停留，然后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更深的焦虑。他听不懂他们话里关于“资金”、“抵押”的急切，只是本能地感到不适，像被看不见的网缠住。
林玮明也来过一次，站在门口，没进来。他穿着昂贵的西装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打量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报废的家具，带着点轻松的怜悯。
“好好休养，夜宸。”他说，嘴角有极淡的弧度，“清璃有我照顾，你放心。”
门关上。公寓里又剩下他一个人。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缓慢，无力。
他开始试图拼凑碎片。记忆像蒙着厚纱，偶尔有模糊的光影闪过——剧烈的撞击，刺眼的刀光，一个女人崩溃的哭喊……还有更遥远的，实验室里仪器的微光，键盘的敲击声，一个清晰冷静的思维在运转……它们交错重叠，理不出头绪。每次深想，头就像要裂开。
这天下午，门铃又响了。
他慢吞吞地去开门，以为又是苏家的人。
门外站着一个女人。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裤装，没多余装饰。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过于清醒的眼睛。她手里提着公文包，看上去像是从某个重要会议直接过来。
她看着他，目光在他额角未完全褪去的淤青和茫然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。没有惊讶，没有怜悯，没有那些让他不舒服的情绪。只是一种快速的、冷静的评估。
“顾夜宸。”她开口，声音平稳，音色偏冷，像玉石相击。“我是乔安娜。”
他愣着，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。
她似乎也不期待他有什么反应，视线越过他看向屋内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，像是嫌弃里面的混乱和冷清。
“不请我进去？”她问，语气自然，仿佛他们很熟。
他下意识让开一步。
她走进来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，发出清晰规律的声响。她放下公文包，环视四周，然后径直走向窗边，“哗啦”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。
下午的天光涌进来，刺得他眯了眯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