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很快进来，检查瞳孔，询问基础问题。他答得迟缓，甚至有些幼稚。
“脑部受创，逆向性遗忘，认知功能暂时退化……”医生对苏清璃低声交代，术语冰冷，“……需要时间恢复，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，不好说。”
苏清璃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净。“恢复不了？就……一直这样？”她的声音拔高，带着不易察觉的尖锐。
病房门被推开，一对衣着体面却难掩焦惶的中年夫妇快步进来，是苏父苏母。
“怎么样？”苏母抢先问，眼神在顾夜宸茫然的脸上扫过，眉头拧紧。
“医生说…可能好不了…”苏清璃嘴唇发抖，像是天塌了。
苏父重重叹了口气，压着声音：“公司那边已经翻天了！股价开盘就跌停！几个大股东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，问顾总到底什么情况！我们苏家的资金链……”
“爸！”苏清璃打断他，下意识看了一眼病床上正努力理解他们对话的顾夜宸，他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，让她心头莫名烦躁。
“叫什么叫！”苏母拉了她一把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，“现在是他能不能好、公司能不能稳住的问题！你看看他这个样子，还能主持大局吗？我们苏家全都押在你们这婚约上，要是顾家完了，我们……”
“阿姨，清璃，伯父。”一个温和的男声插入。林玮明提着果篮站在门口，西装革履，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他走进来，目光落在顾夜宸身上，却很快又转向苏清璃，变得柔情脉脉。“听说夜宸醒了，我来看看。情况我都知道了，”他叹了口气，状似无意地伸手，揽住苏清璃微微发抖的肩膀，“别太担心，一切有我。”
顾夜宸的视线落在林玮明搭在苏清璃肩上的那只手。一种模糊的不适感攥住他，眉头蹙起，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。
苏清璃正心烦意乱，没注意到他的异常，反而顺势向林玮明靠了靠，汲取一点支撑。
林玮明感受到她的依赖，嘴角几不可查地一勾，目光转向病床，语气带着怜悯，却像软刀子：“夜宸啊，好好养病。公司的事……唉，别多想，你现在这样，想了也没用。”他手指在苏清璃肩上轻轻摩挲，像是安抚，又像是宣告所有权，“清璃我会照顾好。”
顾夜宸盯着他。那眼神让林玮明有一瞬间的发怵，但那点锐利很快被懵懂和不适取代。
“清璃……”顾夜宸终于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，带着依赖和困惑，看向她，又看向那只手。
苏清璃像是被烫到，猛地甩开林玮明的手，语气莫名冲了起来：“你碰我干什么！没看他不舒服吗？”
林玮明脸色一僵，很快恢复自然，举起手，语气无奈：“好，好，我的错。我只是担心你。”
苏父苏母交换了一个眼神。苏母上前一步，语气放缓，却字字清晰：“清璃，玮明也是好意。现在这情况，总得有人拿主意。夜宸这样……怕是短期内指不上了。”
病房里安静下去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。
顾夜宸不再看任何人，只是慢慢蜷缩起来，像一头受伤的幼兽，独自对抗着无法理解的疼痛和弥漫在空气中的、冰冷的压力。
那压力无声地告诉他：他成了负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