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点了点头，小声嗯了一声。风又吹过来，带着巷尾人家做饭的香味，我突然有点饿，也有点想妈妈。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，也不知道这个要回老家的叔叔，会不会真的陪我等下去。铺子门口的灯泡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落在青石板路上，像两个靠得很近的黑团。
2 修车师傅的车票与纠结
风卷着巷口的落叶，在修车铺门口打了个旋，又轻飘飘地落在那只鼓鼓的帆布包上。男人把烟重新塞回烟盒，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，目光落在我身上时，眉头轻轻皱了皱，像是还在纠结要不要多管这桩闲事。
“你在这儿坐着别动，我把里头那点活收完。”他丢下这句话，转身钻进了铺子。金属工具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比刚才更轻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我抱着布兔子，眼睛盯着他放在小桌上的帆布包——那半截露在外面的车票，边角已经被磨得发毛，上面印着的字迹模糊不清，却像块石头，压得人心里发沉。
我偷偷挪了挪小马扎，往铺子门口凑了凑。昏黄的灯光里，能看见男人正把扳手、螺丝刀一一插进铁盒的格子里，动作慢得不像要赶明天的早车。他的帆布包就放在桌边，拉链没拉严，除了车票，还能看见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，袖口都缝着细密的针脚。
“师傅，”我攥着布兔子的耳朵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，“您要回老家看爷爷奶奶吗？”
男人的动作顿了顿，转头看我时，嘴角牵起一点浅淡的笑意：“是嘞，老家有你奶奶种的桃树，这会儿该熟了。”他伸手拿起帆布包里的车票，指尖轻轻摩挲着票面，“本来开春就该回的，这铺子拖着，就到了夏末。”
我没敢再说话，只看着他把车票又塞回包里，拉上了拉链。他收拾完工具，又蹲下来检查那辆刚补好的自行车，车轮转起来时，辐条在灯光下划出一圈圈光影。“你妈妈……没说去做啥？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。
我摇了摇头：“妈妈只说有急事，让我等她。”布兔子的绒毛蹭着我的下巴，我想起昨天晚上，妈妈坐在灯下缝我的裤子，缝着缝着就红了眼睛，嘴里还念叨着“阿栀要好好的”，当时我没懂，现在心里却莫名发慌。
男人沉默了，他站起身，走到铺子门口，望着妈妈消失的巷口方向，眉头拧得更紧。风把他的衣角吹得飘起来，我看见他口袋里的烟盒露了个角，却没再拿出来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转头问我：“饿不饿？铺子里有早上买的馒头，还软乎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又赶紧摇了摇头——妈妈说过，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。男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，笑着走进铺子，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，里面裹着两个白面馒头，递到我手里：“吃吧，不算随便拿，就当……你陪我看铺子的工钱。”
馒头还带着点余温，我小口咬着，甜丝丝的麦香在嘴里散开。男人靠在门框上，又摸出那张车票，反复看了好几遍，最后轻轻叹了口气，把车票塞进了帆布包最里面的夹层，拉严了拉链。他抬头时，正好对上我的目光，连忙把包往桌角挪了挪，像是怕我看见什么秘密。
巷子里的天渐渐暗了，远处传来人家炒菜的滋啦声，还有小孩的嬉闹声。我手里的馒头吃完了，布兔子被我抱在怀里，耳朵上沾了点馒头屑。男人没再提回老家的事，只是时不时往巷口望一眼，手里的黑油抹布被他攥得皱巴巴的，像是在等什么，又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