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寒夜重生
腊月的北风裹着雪粒子,刮在脸上像掺了沙的刀。陈建军猛地睁开眼,鼻腔里呛着煤烟混着旧被褥的霉味。身下的土炕硬得硌骨头,薄薄一层褥子上打着三块补丁,针脚歪歪扭扭——是母亲王秀兰的手艺。
“建军,可算醒了!头还晕不?”沙哑的女声凑到跟前。王秀兰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,碗里飘着几片蔫白菜叶。她粗糙的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,指腹还带着灶膛的余温。
陈建军愣愣地看着母亲。眼前的王秀兰比他记忆里年轻太多——眼角的皱纹只浅浅一道,鬓角的白发也没那么密。他下意识摸向后脑勺,那里还隐隐作痛。昨天帮邻居老张家扛冬储粮,脚下踩了冰,后脑勺撞在院墙石磨上,晕了大半天。
“妈,我没事。”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环顾四周,土坯墙被炊烟熏得发黄,墙上贴着卷边的“农业学大寨”海报,角落里堆着两袋表皮皱巴巴的红薯,屋顶椽子上挂着串干辣椒,红得刺眼。
这不是他前世住的拆迁楼,这是1982年,他老家的土坯房!
他颤抖着伸出手,看着掌心——年轻,骨节分明,没有前世常年喝酒留下的黄斑,没有生意失败时被啤酒瓶划的疤。指甲缝里还嵌着点炕灰,却透着活气。他真的重生了!回到了18岁这年,回到了改革开放刚冒头,遍地是机会却少有人敢抓的年代。
前世的陈建军,是个实打实的窝囊废。80年代挤破头进国营厂当工人,觉得“铁饭碗”比啥都强,看着别人倒腾电子表、卖布料,还背地里骂“投机倒把”。结果90年代下岗,拿着微薄的遣散费自暴自弃,最后老婆跑了,58岁死在出租屋里,身边只有个空酒瓶。
临死前,他盯着天花板悔得肝疼——要是当初敢放下“体面”,要是当初对家人好点……现在老天爷把他拽回了1982年,这一次,他绝不能再走老路!
“醒了就好,快把粥喝了。”王秀兰把碗递到他手里,“你爸一早就去公社了,想问问你这伤算不算工伤。砖窑厂老板心黑,就给了一点补偿。你弟弟建国还在屋里发愁,说学费凑不齐,想退学去砖窑厂帮工。”
热粥滑进喉咙,暖了冻得发僵的胃,也暖了陈建军揪紧的心。他知道父亲陈老实的腿是上个月在砖窑厂被砖垛砸伤的,老板只给了很少补偿,父亲舍不得花钱看医生,天天用草药敷着。弟弟建国才16岁,成绩在县中学排前三,却因为家里穷,书包带子断了都舍不得换。
“妈,爸的事我去跑,建国的学必须上。”陈建军放下碗,眼神亮得吓人,“咱们家的日子,以后肯定能好起来。”
王秀兰愣了愣。今天的儿子跟换了个人似的——以前的陈建军遇到事只会闷头抽烟,今天却透着股让人踏实的底气。她抹了把眼角,把话咽回肚子:“好,妈信你。”
陈建军心里门儿清,要翻身,先得有钱。1982年的中国,个体户刚被允许登记,北方还没人敢放开手脚干,可南方早就有“倒爷”背着帆布包跑广州、深圳,把电子表、蛤蟆镜倒到北方,一转手就是可观的利润。
当天下午,他裹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,踩着冻硬的土路去了邻村找发小李强。李强脑子活,去年偷偷跑过一趟广州,是村里第一个敢“闯南方”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