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更新时间:2025-10-15 02:03:54

远处,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起来,车流如织,人声隐约。那个他曾以为永远隔绝的世界,似乎正缓缓向他打开一道门缝。

他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向衣柜,取出一件许久未穿的外套。布料有些发霉的味道,但他没有嫌弃。他轻轻拍了拍,挂在椅背上。

——是时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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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:色彩与文字的碰撞

晨光像隔了层毛玻璃,斜斜地切进秦王的书房,将地板割成明暗两半。他一夜未眠,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,如同某种无声的祭奠。电脑屏幕还亮着,定格在那封邮件上——戴羽的画,那朵废墟里的花,在晨光中竟显出几分不真实的鲜活。

他盯着那朵花,忽然觉得荒谬。这花太干净了,太有希望了。真实的世界哪有这么轻巧?老周死了,债还在,他秦王的名字,早就是一张被戳破的支票,连兑现的资格都没有。可这画偏要告诉他:光在。

光在?他冷笑。光在虚无的尽头等他?那他这三年算什么?赎罪?还是自我凌迟?

可笑。

可他终究没有删除邮件。

他点开她的附言,重读那句“你译的文字,像在替自己赎罪”。字字如针,刺得他眼底发酸。他向来以为自己藏得好,用冷硬的句子、疏离的逻辑,将情绪层层包裹。可这陌生人,只凭几页译文,就看穿了他皮囊下那具溃烂的躯壳。

他忽然想回她一句刻薄的话:“赎罪有用,还要法律做什么?”可指尖悬在键盘上,终究没敲下去。他删了又写,写了又删,最后只留下三个字:

“谢谢。”

——轻飘飘的,像一片落叶,落进深井,连回音都吝啬。

他关掉邮件,打开翻译文档,试图回到萨特的世界。可那些关于“存在先于本质”的论述,此刻读来竟像讽刺。他的“存在”,早被三年前的那个选择钉死在耻辱柱上,哪还有什么“本质”可言?他不过是一具行走的悔恨标本,靠翻译别人的哲学,咀嚼自己的苦胆。

他烦躁地合上电脑,起身走到书架前,抽出一本旧书——博尔赫斯的《小径分岔的花园》。这是他创业时最爱读的书,讲时间的分岔,每一个选择都通向不同的未来。他曾以为自己在创造无数条通向成功的路径,如今才明白,那不过是幻觉。人生哪有那么多岔路?多数人,只走一条,走错了,便是万劫不复。

他翻到一页,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,是他当年写的批注:“如果当初不投AI医疗项目,是否就不会连累老周?”字迹潦草,墨水洇开,像一滴干涸的血。

他盯着那行字,忽然觉得可悲。三年了,他日日问“如果”,可“如果”从不会回答。它只是悬在头顶的一把钝刀,年年月月,割着同一道伤口。

戴羽是在午后收到回复的。

她正坐在画室地板上,啃着三明治,电脑搁在膝盖上。邮件提示音响起,她漫不经心地点开,看到那句“谢谢”,眉头微蹙。

就这么一句?

她本以为他会追问,会反驳,会愤怒,甚至会沉默。可“谢谢”?太轻了,轻得像一阵风,吹不皱她心里的湖面。她甚至怀疑,这人是不是根本没看懂她的画,没看懂那句附言里藏着的试探与共情。

她盯着屏幕,忽然觉得这匿名的译者,像一堵厚墙,冷硬、封闭,连道谢都透着疏离。她想起自己加密文件夹里那些灰暗的画作,想起母亲病房外那条漫长的走廊——那时她也这样,用“没事”“我很好”“快了”来搪塞一切,直到连“告别”都成了“未完成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