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忠低着头,连声应“是”。
我站在廊柱的阴影里,看着这一幕。我知道,父亲从不贪杯,他的“醉”,必然是慕容华的手段。
慕容华转身,目光扫过庭院,似乎想寻找什么,最终,她的视线落在了我藏身的阴影处,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,随即带着人扬长而去。
我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,才悄悄走向父亲的书房。沈忠正从里面出来,看到我,他脸上满是痛惜和愤怒,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,对我摇了摇头,示意我进去。
书房内,酒气熏天。父亲靠在榻上,闭着眼,眉头紧锁,脸色苍白。他胸前的衣襟有些凌乱,上面甚至沾着几点不属于他的、鲜艳的口脂痕迹。
我打来热水,拧了帕子,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额头和脸颊。
碰到他脸颊的瞬间,他猛地睁开眼。那双眼睛里,哪里还有半分醉意?只剩下冰冷的清醒和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、强烈的自我厌弃。
“微儿……”他声音沙哑。
“爹,你没事吧?”我担心地问。
他没有回答,而是支撑着坐起身,看着自己衣襟上的口脂,眼神里翻涌着剧烈的恶心。他猛地扯开那件外袍,像是沾染了什么剧毒瘟疫一般,狠狠扔在地上。
“拿出去……烧了。”他命令道,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。
我捡起那件袍子,依言交给门外的沈忠。
再回到书房时,父亲已经用冷水净了面,恢复了平日的冷静,只是那脸色,比月光还要苍白。
“她给我下了药。”父亲平静地陈述,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,“一种边陲进贡的秘药,能让人意识模糊,易受摆布。”
我心头一紧。
“不过,她算计错了。”父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她以为能借此拿捏我,却不知,这也给了我一个,彻底做坏她名声的机会。”
他看向我,眼神复杂:“明日,或许就在今夜,整个京城都会知道,长公主慕容华,是如何给当朝尚书下药,意图不轨。而她派来‘照顾’我的那个婢女……也会成为她行为不端、逼迫臣子的铁证。”
我愣住了。原来,这不仅仅是羞辱,更是父亲将计就计的一步棋。他利用自己的“受害”,反过来给慕容华套上了一个更紧的枷锁。
“可是爹……你的名声……”我迟疑道。士大夫最重清誉,父亲此举,无疑也会让自己陷入流言蜚语的中心。
“名声?”父亲低低地笑了,那笑声里满是苍凉,“从你娘亲离开的那天起,那些东西,于我而言,就已如粪土。只要能让她身败名裂,我不介意这身官袍,沾满污秽。”
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任由寒风吹入。
“这只是开始,微儿。”他望着慕容华公主府的方向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又重如誓言,“她加诸在你娘亲身上的,我会一样一样,让她……亲自尝遍。”
3
慕容华下药的事件,果然如父亲所料,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尽管皇室极力压制,但流言如同长了脚的瘟疫,迅速在坊间和官场蔓延开来。长公主骄纵跋扈、逼迫臣子的名声算是坐实了。不少清流御史趁机上书,弹劾慕容华行为不端,有损天家颜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