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了一眼,冷笑着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:“看看你的好儿子!派出所打来的!飙车!无证驾驶!现在要被拘留了,要交五万保释金!陈默,这就是你当的好爹!你除了会做手术,还会干什么?”
儿子小凯!陈默的心猛地一沉。那个曾经趴在他背上说“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医生”的孩子,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?他想起最近半年,小凯的沉默、叛逆,和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沟通尝试,最终都败给了“爸爸忙,下次再说”。
内忧外患,像两股巨大的洪流,在这一刻将他彻底淹没。他半生奋斗,拿下了多少疑难手术,获得了多少学术荣誉,爬到了这个令人羡慕的位置,可回过头,身后却空无一人。妻子视他如仇寇,儿子堕落叛逆。他这半生,活得像个天大的笑话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。林雪摔门而去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“律师会找你谈离婚和财产分割”。
夜,深得如同墨染。
陈默独自坐在黑暗里,没开灯,也没动。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,却照不进他心底半分。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,失去了所有方向。
就在这时,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。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愣了几秒,才机械地接起来。
“喂,陈院,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。”是肝胆外科护士长周姐,他的老部下,语气带着惯有的干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,“这边有个病人的医疗费用减免申请,比较特殊,金额也大,最终还得您签字确认一下。您看......”
又是签字。签不完的字。
陈默几乎要下意识地拒绝,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。他突然发现,此刻除了“陈院长”这个身份,他一无所有。只有在这个身份里,他才能找到一点残存的价值和秩序。
“什么病人?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“叫张伟,肝硬化晚期,情况很不好,家里条件非常困难,妻子求了好几次了......”
“知道了,”陈默打断她,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,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,“申请表放我办公桌上,我明天看。”
挂断电话,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死寂。
他抬眼望向窗外,迷茫依旧,但那个需要他签字的申请表,像黑暗中偶然出现的一个微小的光点,无关感情,只关职责。那是他熟悉的领域,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,将他从这片情感废墟里暂时打捞出来的浮木。
第二章 深渊下的偶遇
办公室的时钟指针,慢得像是粘在了表盘上。每一秒,都伴随着妻子林雪最后那句“律师会找你谈”的回音,重重砸在陈默心上。家,是彻底回不去了。那个曾经温暖的港湾,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程序和财产分割的算计。
他站起身,腿有些麻。不是因为坐久了,是心里那根支撑他的柱子,好像突然塌了。胃里空得发慌,他才想起自己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。手术前紧张吃不下,手术后直接被林雪堵在了办公室。食堂应该还有值班人员的夜宵,他鬼使神差地下了楼。
晚上的医院走廊,比白天清静得多,但那种独有的消毒水味道混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气息,却更加浓烈。白炽灯冷清清地照着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更显得形单影只。他走的不是最近的路,仿佛只是想在这熟悉的环境里多待一会儿,拖延着面对门外那个真正让他感到陌生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