徒然耗费时辰……
原来我数个时辰的等待，在他眼中，只是毫无意义的“徒然耗费”。
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，发不出声音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，目光最终落回到那件氅衣上。
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，神色微僵，随即解释道：“方才出来，觉得夜风甚凉。萱小姐身子单薄，若染了风寒，太守面前不好交代。淑仪，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放缓，带着一种试图安抚却又流于表面的意味，“你素来深明大义，体贴懂事，莫要计较这些小事。”
小事。
6
他又一次，将这把能刺穿人心的利刃，轻飘飘地归为“小事”。
一股冰冷的寒意，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，比这春夜的凉风更刺骨。我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才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酸楚与质问，只是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问：“江临渊，你还记得，今日是什么日子吗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眼神有瞬间的茫然与思索，显然并未记起。
而一旁的柳如萱，却适时地轻咳了两声，纤手抚着胸口，柔声道：“江先生，站了这许久，我有些冷了，头也有些晕，我们快些回去吧。明日还要劳你费心，为我讲解那幅《秋山问道图》的笔法呢，父亲说了，若我能窥得其中一二分妙处，便允我随你去参加下月的文人茶会。”
江临渊闻言，立刻点头，语气是我不曾听过的温和与关切：“好，夜风确实伤人，我这就送你上车。那《秋山问道图》的笔法精妙，我明日定当细细为你分说。”
他转向我，语气变得匆匆，带着一种被打扰后的不耐：“淑仪，你先回去。我送萱小姐上车后，便回去与你细说。”
说完，他甚至未曾再看我一眼，便小心翼翼地虚扶着柳如萱的胳膊，护着她走向那辆早已等候在旁的、装饰华丽的太守府马车。
我站在原地，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，看着他将柳如萱扶上马车，细致地为她拢好车帘，又站在车旁低声嘱咐了车夫几句。马车缓缓启动，粼粼的车轮声碾过石板路，也仿佛碾过我的心口，最终消失在长街的尽头，只留下满地清冷的月光和一片空茫的寂静。
夜风吹起我单薄的衣袂，带来刺骨的寒意。可我知道，比这春夜更冷的，是那颗曾经为他炽热跳动的心。
霜月红着眼眶，将一件带来的外衣披在我身上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小姐，我们回去吧……他，他不会来的，他眼里只有那位柳小姐了……”
我知道。
7
我什么都知道。
知道他的雄心，知道他的抱负，知道他那句“为了将来”背后，或许也曾有过的几分真心。
可是，我的心也是肉长的，会痛，会冷，会倦。
然而，心底那点微末的、可笑的、属于过往五年点点滴滴温暖记忆的期盼，那份深入骨髓的不舍与不甘，还是像风中残烛般，挣扎着燃起最后一丝火星。
或许……或许只要再见一面，把话说开呢？
或许他送完柳如萱，真的会回来呢？
或许他看到我，会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，会想起我们曾经的约定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