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房显然已认得我，脸上堆起那种混合着恭敬与怜悯的、程式化的笑容：“沈姑娘，您来了。真是不巧，江公子正与我家小姐在花厅赏画，特意吩咐了，不许人打扰。”
“鉴赏古画……”我轻声重复，袖中的指尖微微嵌入掌心，“今日，是我与江公子重要的日子，烦请再通传一声，就说沈淑仪在此等候，盼他一见。”
门房面露难色，但还是转身进去了。
霜月陪在我身边，愤愤不平地低语：“小姐，他们也太欺负人了！明知您今日会来，还……”
我抬手，止住了她的话。目光落在府门旁那株高大的柳树上，嫩绿的柳丝在微风中摇曳，拂动着我的心绪，却拂不去那越来越沉的失望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，又渐渐褪去，化为深蓝的暮色。太守府内早已灯火通明，隐约有丝竹管弦之声与女子的轻笑随风传来，衬得这府门外愈发冷清寂静。
门房进去后，便再无声息。
霜月又气又急，几次想去拍门，都被我拦下了。
等待，是最能消磨人心志的酷刑。从最初的期盼，到焦灼，再到如今的麻木，我的心像是被放在文火上，慢慢地焙着，所有的热情与念想，都在这无尽的等待中，一点点化为灰烬。
我曾无数次这样等他。等他归家，等他回信，等他兑现一个又一个微小的承诺。每一次等待，都像是在心头刻下一道浅浅的痕，日积月累，早已伤痕累累。
就在我以为今日又会像从前许多次一样，无功而返时，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，“吱呀”一声，缓缓开启了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，是柳如萱那张明媚的笑脸。她穿着一身月华裙，外罩一件……一件我无比眼熟的青色薄氅。
我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5
那氅衣，是去岁寒冬，我见他衣衫单薄，恐他受凉，翻出压箱底的积蓄买了最好的料子，连夜赶制。一针一线，都缝进了我的担忧与情意。内里的夹层上，我还用同色丝线，细密地绣上了我们名字的缩写。他初次穿上时，曾紧紧握着我的手，眼底满是动容，说：“淑仪，这氅衣暖如你心，我定日日穿着，不离其身。”
可此刻，这件承载着我掌心温度与无限情意的氅衣，正妥帖地披在另一个女子的肩头。那抹刺眼的青色，在暮色与灯火的映照下，像一块冰冷的烙铁，烫得我眼睛生疼。
江临渊紧随其后而出。他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直裰，长身玉立，依旧是那般清俊模样。只是他的目光，第一时间落在了柳如萱身上，带着一种我许久未曾见过的、专注而温和的神情。
柳如萱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我，脸上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讶异，随即化为无懈可击的柔婉笑意，她轻轻“啊”了一声，侧首对江临渊道：“江先生，你看，沈姑娘还在呢。都怪我耽于赏画，竟忘了时辰，累得沈姑娘在此苦等，真是过意不去。”
江临渊这才将目光转向我。他脸上的温和迅速褪去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，快步走来，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：“淑仪？你怎么还在这里？不是说了我晚些自会回去？为何在此徒然耗费时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