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用这么麻烦的。”有一次陈望书早起，撞见沈清圆蹲在路边摆石头，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，头发上还沾着草屑。他赶紧走过去，想帮她，却被她拦住了。“你刚来，不熟悉路，”她笑着说，“我在这儿待了两年，闭着眼睛都能走。”说着，她捡起一块圆溜溜的石头，“你看这块，像不像月亮？等晚上月亮出来，你踩着‘月亮’走，就不怕滑了。”
陈望书看着她手里的石头，又看了看她眼里的笑意，忽然觉得，这山里的日子，好像也没那么难熬。
有时赶上晚自习，两人会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。一盏煤油灯悬在桌中央，玻璃罩子擦得透亮，昏黄的光洒在摊开的教案上。陈望书改作业，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，偶尔遇到学生犯的可笑错误，忍不住笑出声；沈清圆备课，手里的钢笔在稿纸上沙沙作响，遇到好句子，会轻声念出来。“‘明月松间照，清泉石上流’，”她念完，抬头看向陈望书，“你说，王维写这首诗的时候，是不是也在山里？”
“说不定和咱们这儿差不多。”陈望书放下红笔，“等周末，我带你去后山看看，那里有片松林，还有条小溪，晚上月亮照下来，比诗里写的还好看。”
沈清圆眼睛亮了亮，用力点头：“好啊！”
周末那天，天气格外好。两人沿着后山的小路往上走，松林里满是松针的清香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，落在地上像碎金。走到溪边时，刚好赶上夕阳西下，晚霞把溪水染成了橘红色，鱼儿在水里游过，带起一串细碎的波光。“你看！”沈清圆指着溪边的一块石头，“那上面有青苔，像不像绿色的毯子？”她脱了鞋，踮着脚踩上去，溪水没过脚踝，凉丝丝的。
陈望书站在岸边，看着她的身影，忽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，是水果硬糖，用透明纸包着，是他上次去镇上买的。“给你，”他递过去，“含着，甜。”
沈清圆接过糖，剥开纸，放进嘴里，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散开。她抬头看向陈望书，夕阳落在他的脸上，把他的耳朵染成了粉红色。“谢谢你，望书。”她忽然改了称呼，没再叫“陈老师”，陈望书愣了一下，心里却像被糖水泡过一样，甜滋滋的。
青石镇的冬天来得早，十月底就下了第一场雪。雪不大，像柳絮一样飘下来，落在桂花树上，给光秃秃的枝头裹了层白霜。学生们开始盼着放寒假，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往窗外看，沈清圆也不恼，反而会在课上给他们讲些山外的故事。
“我去过省城，”她站在讲台上，手里拿着一支粉笔，“省城有很高很高的楼，比咱们镇后的山还高；有很大很大的书店，里面的书摆得像小山，我在那儿翻到过全本的《红楼梦》，看了一下午都舍不得走。”学生们听得眼睛发亮，前排的小男孩举手：“沈老师，省城有冰淇淋吗？课本上说，冰淇淋是甜的，像雪一样。”
沈清圆笑了：“有啊，冰淇淋是甜的，比咱们这儿的野山楂还甜。等开春了，我带你们去山脚下的河滩放风筝，也带你们去镇上的供销社，买一支冰淇淋尝尝，好不好？”学生们齐声喊“好”，教室里的笑声像要飘出窗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