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拂过那些细密的墨线,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而冰冷。永宁侯府,褚辰砚,用七年冷待和一纸休书买断她的过去?代价恐怕不够。
夜半,侯府沉浸在奢靡的沉睡中。连蝉鸣都歇了,只有更夫梆子声遥远地传来,三更天。
一道纤细的黑影,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裳,如同融入了夜色,巧妙地避开了巡夜家丁打着哈欠的路线。她对这里的每一处转角、每一片阴影都了如指掌,像一只熟悉自家领地的猫,悄无声息地穿梭。
府库的侧窗,是她早就留意到的疏漏。守库的老仆贪杯,常忘了插紧插销。她用簪子里暗藏的细铁丝拨弄了几下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她屏住呼吸,静静等待片刻,四周唯有风声。推开窗,灵巧地翻身潜入。
库内弥漫着灰尘和樟木的味道。借着微弱月光从高窗透入,她目标明确:那套前年南洋进贡的琉璃盏,用柔软的锦缎包裹着,晶莹剔透,价值连城,却因侯爷不喜奢靡而一直封存,少了几个短期内绝不会有人发现;还有父亲当年暗中塞给她防身的一小袋金锞子,一直藏在多宝阁最隐秘的暗格里,她此刻取走,毫无心理负担。
书房里,她撬开第三块地砖,取走褚辰砚私藏的半匣金子——那是他收受的“心意”,她偶然得知,此刻拿走,只觉得讽刺。小厨房那套沉重的紫铜鎏金饕餮纹锅具,她费了些力气才用准备好的厚布裹拖拽出来,虽笨重,但值钱,且苏婉柔娇贵,绝不会用这等“粗笨”物事做饭,一时半会发现不了。
过程并非全然顺利。有一次几乎与起夜的小厮撞上,她紧贴在假山冰冷潮湿的阴影里,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,也能听到那小厮嘟囔着“好像有动静”的疑惑声。但幸运之神似乎终于眷顾了她一次,那小厮最终揉着眼睛走远了。
她像一只忙碌的蚂蚁,一次次往返于冷寂小院和侯府的各处角落,将那些“纪念品”小心地埋藏在卧房床板下新挖的浅坑里。泥土沾上了她的手指,带着一股新鲜的腥气,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。
天蒙蒙亮时,她的小院卧房地下,已埋藏了她七年来对侯府“价值”的最终清算。她换上一身半旧却干净的布衣,将最后一点属于“沈娘子”的钗环放入匣中,留在桌上,仿佛彻底割裂过去。
翌日天未亮,一辆青篷小车悄无声息驶离永宁侯府后角门。车辙印深得异常,压过青石板路上未干的晨露。
没人知道,府库里那套珍贵的琉璃盏少了最精巧的几只,书房地砖下空了,小厨房再也找不到那套象征身份却从未用过的紫铜锅具。
沈知意坐在微微颠簸的车里,指尖撩开车帘,回望那渐行渐远的朱门高墙。晨曦微露,给那巍峨的“永宁侯府”匾额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边。
她的眼中,再无留恋,只有一片冰冷的火焰和重获新生的决绝。那不是回家的路,而是一条通往未知,却由她自己掌控的道路。袖中,那休书的边角硌着她,不再冰冷,反而像一块即将投入熔炉的铁,等待着被重塑。
车轮辘辘,驶向晨雾弥漫的京城街巷,也将侯府的奢靡与冷漠远远抛在了身后。
第二章:魔音穿脑朱雀街,甜饮风靡动京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