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眼泪忽然落下来,砸在木地板上,很轻的一声。
可她笑了,笑得像是终于等到了一句迟到太久的话。
我们没拥抱,也没说“重新开始”。
她只是走过来,牵起我的手,掌心微凉,却很稳。
带着我穿过一排排画作,走到展厅尽头的一面空白墙前。
墙上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盏可调节的轨道灯垂下来,照出一片干净的白。
“这里,”她说,“留给你未来想说的话。”
走出美术馆时,雨又下起来了。
我站在屋檐下,头痛剧烈,指尖微微发颤。
那是能力反噬的征兆,熟悉得令人疲惫。
闭眼的本能还在——只要我想,就能回到昨天,避开这场对话,逃开这份痛。
但我没有闭眼。
我望着湿漉漉的街道,霓虹在水洼里碎成一片片光。
心想:如果时光能回,我也不想重来了。
因为这一次,我们都活在了真的时间里。
10 刷子的隐喻
雨停了,月光照在未封口的颜料管上,泛着微光。
她没再说什么,但收画板时,把那支旧毛笔悄悄放进了我的工具袋。
我低头看着那支笔,笔杆上的刻字已经有些模糊,“晚晚绘山河”五个字嵌在木纹里,像一道藏了很久的伤。
三年前我亲手刻下它的时候,还觉得这礼物太朴素,配不上她画里的世界。
现在才明白,真正配不上的,是我自己。
那一夜我们没再说话,只是并肩收拾画板,像多年前刚同居时那样默契。
可我知道,这不是回到从前——从前的我们总在等对方先开口,先让步,先认错。
而现在,我们都学会了不说,却做了更多。
展厅终于空了,只剩那幅完成的共笔画立在中央:倾斜的墙,歪斜的门,两盏灯,两个背影,影子却朝着彼此的方向生长。
它不完美,甚至有点潦草,可它是真的。
比任何一幅精心构图的作品都更接近真实。
我摸了摸工具袋里的毛笔,转身离开。走到门口时,她忽然叫住我。
“苏珩。”
我停下。
“如果时光能回……你会改写那天吗?”
我没有回头,怕一转身情绪又溃不成军。
“不会。”我说,“因为只有走过那些错路,我才能站在这里,听你用一支笔,重新叫我一声‘一起画’。”
她没应声,但我听见轻轻的一声笑,很短,却落得很深。
三天后,《没有回车键》开展。
媒体说这是林晚音近年来最私人、也最勇敢的作品展。
有人解读那是对数字时代情感速食的反抗,有人说她在隐喻关系中的修复与留痕。
没人知道,那面空白墙上预留的灯光,其实只照给一个人看。
也没人知道,那组被放在展厅中央的“共笔”系列第一幅画旁,标签上写着展览唯一一句非艺术阐述的话:
“不是所有裂痕都需要填补,有些只需要共同照亮。”
而我站在人群外,看着她被记者围住,笑容温和,眼神清明。
她不再躲闪,也不再试探。
她活在当下,像终于学会呼吸的人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周放发来的消息,只有一个地址,附着定位。
我没回。
但我知道,他会等在那里,直到午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