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皇帝会因此罢手吗?
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,自己绝不愿成为深宫中的又一件精致摆设,成为皇帝寄托对亡姐思念的一个影子。
她是徐妙锦,不是任何人的替代,也绝不向无可抗拒的强权交付自己最珍视的自由与意志,寒风卷过庭院,发出“呜咽!”般的低鸣;
徐妙锦微微蜷起身子,将素色的衣襟拢紧了些,她的脸色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愈发苍白,但那双眼眸深处,却燃着两点寂静而决绝的星火。
一场无声的较量,已在两人之间悄然展开,一方是掌控天下的帝王,一方是守护内心的孤女,力量悬殊若云泥之别,但那颗“锦云心”的坚韧,却远超帝王意料。
四、暗涌渐起
永乐五年(公元1407年)的初冬,寒意侵骨,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,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。
西苑精舍内,暖炉烧得再旺,也似难驱散一种无形的、日益凝重的气氛。
皇帝朱棣近来的脾气,司礼监掌印太监黄俨摸得最清,那是一种压抑的、亟待喷发的躁怒,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汹涌的暗流。
批阅奏疏时,朱笔落下的力道时常重得透纸背;臣工回话稍有不慎,便会招来冰冷的斥责,一切的源头,皆因那徐家三小姐绵延不绝的“病”。
这日清晨,皇帝朱棣对着一份弹劾某地官员贪墨的折子,看了许久,却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:“黄俨,那徐妙锦的病,还没个起色?”
黄俨心头一紧,忙躬身道:“回皇爷,前日奴婢刚差人问过,府上回复说……仍是老样子,需静养!”他不敢抬头,只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。
“静养?”皇帝朱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朕赏了那么多药材,太医院院判也去了,就养出个‘老样子’?是她徐家的门槛太高,还是朕的恩典太轻,入不了她的眼?”
这话已是极重。黄俨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冷汗瞬间湿了内衫:“皇爷息怒!徐家万万不敢有此心!想必……想必是三小姐病体沉疴,虚不受补……!”
“沉疴?”皇帝朱棣冷笑一声,将那本弹劾奏折掷在案上,“朕看未必,只怕是心思太重,想得太多!”
他站起身,在精舍内踱了几步,玄色的袍角带起一阵冷风;
“去,传朕的口谕给徐辉祖之妻王氏,告诉她,朕忧心徐三小姐病情,让她明日携徐妙锦入宫,朕要亲自问问,究竟是何病症,缠磨至今!若宫中太医不行,朕便广召天下名医!”
这已不是询问,而是最后通牒,黄俨听得心惊肉跳,这是要强行撕开那层维持体面的薄纱了,他不敢有丝毫延误,连声应下,几乎是连滚爬出了精舍。
口谕传到徐府,如同投下一块巨石,王氏听完,脸色煞白,几乎站立不稳,她挥退下人,急匆匆赶到徐妙锦居住的僻静小院。
徐妙锦正坐在暖榻上,对着棋盘独自打着谱,神色依旧平静,只是眼下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青影,显是连日忧思,未曾安枕。
“三妹妹!”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,也顾不得礼数,将口谕内容急切地说了一遍,“……皇爷这是动了真怒,再无转圜余地了!明日若再不入宫,便是公然抗旨;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