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林鹊赶到时我已被推到CCU,她化着直播妆,睫毛翘得能挂口罩,一进门就哭:“姐你千万不能有事,我投流计划都写好了,‘坟头哭戏’首条五万赞。”我抬手想给她一巴掌,却抬不动,只能咧嘴:“记得……开美颜,我法令纹深。”

后半夜,药效上来,我漂在一层温水里,身体像被拆散的乐高。恍惚看见十栋灰扑扑的楼围成一圈,窗户全是黑眼睛,它们一齐喊:“许澄,你终于也成了我们的钉子户。”我想点头,却沉下去,水面上漂着一张房产证,编号正好是487,我伸手,纸变成灰,灰变成雪,雪落在我脸上,凉得吓人。

我知道自己不会死,至少今晚不会。因为遗嘱还没公证,顾晏还在从杭州往回赶,林鹊的直播还没开美颜,李凤明早七点一定会打电话:“澄澄,豪豪的夏令营也要交钱,你先转五万。”

我闭眼,听见心跳在胸口里像拆迁队砸墙,咚,咚,咚。

每一下,都提醒我:许澄,你还欠这个世界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,在那之前,你得先把所有租金收齐。

2 遗嘱件套

“遗嘱四件套,”我把文件夹推到顾晏面前,“你一份,我一份,公证处一份,棺材里一份。”

顾晏没接,先摘眼镜,用一次性湿巾慢慢擦。他今天穿炭灰西装,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衣,像手术刀反着光。

“许澄,”他说,“你确定要把自己当遗产玩?”

我端起他办公室的速溶黑咖,一口下去,苦得眼皮跳。

“不是玩,是彩排。真死那天,你们直接上场,省得NG。”

他叹口气,把湿巾折成小方块,扔进垃圾桶,像给证据贴封条。

“条款我逐条念,你别插广告。”

我比了个OK,左手藏在桌下,掐自己大腿,让高烧后的混沌保持清醒。

“第一条,”他声音低而平,“名下全部房产——共十栋、487套、建筑面积3.2万平方米——无偿置入‘澄心慈善信托’,收益专项资助失学女童,最低年化救助人数不得低于一百名。信托期限:永久。”

我点头,想象那些黑窗户里亮起灯,有女孩趴在桌前写“a o e”,铅笔头秃了,用菜刀削,像我一样。

“第二条,信托唯一执行人:顾晏律师。你死后,他拥有绝对处置权,任何人——包括血亲——不得异议。若顾晏因意外丧失行为能力,则由杭州滨江区公证处指定继任。”

他念到自己名字时,睫毛颤了一下,像被纸划破。我知道他在怕:一旦签字,他得替我背一辈子钱与骂。

“第三条,”我抢过话头,嗓子还沙,“假死仪式。时间、地点、方式由我指定,老丁提供遗体与死亡证明,你负责把文件做到能过社保、过公安、过征信。遗体来源——”

我顿了顿,从包里掏出一张A4,打印着“无名女尸,年龄三十,身高一六五,急性心梗,无人认领”。

“老丁在殡仪馆等了三年,就缺一个名字。我给她名字,她给我身份,公平。”

顾晏没看那张纸,他盯着我手背——留置针的淤青还没散,像一条紫河。

“许澄,买卖尸体,刑事犯罪。”

“所以我买保险。”我把保单拍在他桌面,300万意外险,受益人栏写着:澄心慈善信托·女童助学项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