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能说!说了咱俩都得倒大霉!”王小军猛地甩开他的手,像是碰到烙铁,连连后退,眼神恐惧地扫了一眼陆涛家老屋的方向,“记住我的话!天黑前走!别睡老屋!”
说完,他像是怕极了,一把拉起塑料蒙住头,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迷蒙的雨雾里,眨眼就没了踪影。
陆涛僵在原地,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领,冰得他一哆嗦。王小军那见了鬼似的恐惧,和那些诡异的棺材钉,像两塊冰冷的石头,压在他心口。
他在城里做销售,见惯了各种怪事,本能地觉得这村子透着一股邪性。王小军的警告不像是开玩笑。
对,走吧。赶紧离开这鬼地方。
他拉开车门,准备发动车子。
就在这时,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喊住了他:“是…是涛娃子回来了?”
陆涛回头,看见隔壁的陈婆婆拄着拐杖,站在自家院门口,佝偻着背,一双浑浊的老眼努力望着他。她老得几乎认不出了,脸上皱纹深刻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。
“陈婆婆,是我。”陆涛应道。
“真是涛娃子……回来给你爹磕头了?”陈婆婆颤巍巍地走近,湿漉漉的泥地让她脚步蹒跚,“唉……造孽啊……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……晚上住哪儿?就在老屋住下吧,你三叔公前几日才帮你简单收拾过,能住人。”
陆涛心里一紧,连忙说:“不了婆婆,我上完坟就回县里住旅馆,明天再……”
“胡说!”陈婆婆突然提高声调,拐杖重重杵了一下泥地,溅起几点泥浆,“回了家哪有往外住的道理?让你爹知道了,不得骂死你不孝!老屋再破,也是你的根!必须住下!不然你爹在下面都不安生!”
老太太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乡村长辈不容置疑的固执。
陆涛头皮发麻,试图解释:“婆婆,现在都兴住旅馆,方便……”
“方便个屁!”陈婆婆直接打断他,浑浊的眼睛盯着他,“是不是嫌老屋破?是不是在外面赚了钱,就看不起老祖宗留下的窝了?你爹当年可是在这屋里娶媳妇生娃的!”
一顶“不孝”的大帽子扣下来,沉甸甸的。陆涛嘴角抽搐了几下,知道跟这固执的老人根本讲不清道理。乡下的这些规矩和观念,有时候比水泥墙还硬。
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、越来越暗的天色,又想起王小军那惊恐万状的脸,心里天人交战。
最终,那点对“不孝”的顾虑,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、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对这座承载童年记忆老屋的复杂情绪,压过了那莫名的不安。
“……行,婆婆,我听您的,就住老屋。”他妥协了,声音干巴巴的。
陈婆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这才舒展了些,喃喃道:“哎,这才对嘛,才是孝子……快去上坟吧,天快黑了,上了坟早点回来歇着……”
老太太念叨着,拄着拐杖,慢慢挪回了自家院子。
陆涛站在原地,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,又沉又闷。他看了一眼自家老屋那扇同样钉着一枚暗红色棺材钉的木门,那钉子像一只冰冷的眼睛,漠然地注视着他。
坟山不远,但路滑难行。等陆涛按照记忆找到父亲的坟头,简单清理了杂草,摆上祭品,烧完纸钱,磕完头,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