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李头呢?”
“……灌多了,吐黑血,蹬腿了……”她抹脸,泪混着灶灰成泥,“神婆说‘阴寿尽了’……没人敢说‘是毒死的’……”
我指甲掐进她皮肉:“族谱里的‘香火账’——记黑钱那本,在哪?”
她吓得后退,撞翻盐罐:“你……你要刨祖宗的棺材板?”
“不刨棺材。”我逼近,药渣包抵住她心口,“刨吃人的心肝。”
她盯着我,看了半晌,突然拽我进屋,掀开米缸——缸底摸出把锈钥匙,塞我掌心,冷汗涔涔:“祠堂东墙……第三块砖……松的……账本在里头……”
钥匙棱角硌着我掌纹。
“唐晚……你要是死了——”
“用不着哭丧。”我收好钥匙,推门走入晨雾,“我要活到他们跪着烧账本那天。”
4
正午。祠堂。
香火燎得人睁不开眼。族老柳三公踞太师椅,面前香炉青烟盘成鬼爪。柳建国、神婆分立左右,像黑白无常。
村民挤满院子,眼神淬毒,扎得我后背千疮百孔。
柳三公咳嗽着翻黄历:“民国三十六年村规第七条——凡克夫克子、招阴引煞者,驱之,焚其物,断其路。”
抬眼,浑浊眼珠锁住我:“唐晚,走,还是我们抬你走?”
我没跪。
掏出药渣包,拍在香案上:“老李头,喝这味死的。”
神婆尖叫:“胡吣!安神符水!”
我冷笑,甩出三张药方:“柳强,没瘫。昨夜啃肘子,我亲眼所见。”
柳建国扑上来:“放屁!诊断书——”
“止痛片,一天三粒,连吃四个月——”我截断他吼声,“瘫子用得着治头痛?!”
人群骚动如沸粥。
柳三公手抖着拍案:“污祖宗!罪加三等!架出去——”
壮汉扑来抓我胳膊。
我猛地掏出《诊疗录》,重重砸向香案!
“啪!”
纸页裂帛声惊飞檐角乌鸦。
“2009到2024,柳树湾十七人——”我翻页如刃,声割寒风,“死在信鬼,不!信!医!”
“老李头,肝衰竭,喝符水死!”
“赵老太,肺炎,焚香死!”
“刘娃子,高烧惊厥,神婆掐喉死!”
念到第十人,妇人捂脸呜咽;
念到第十五人,马寡妇“扑通”跪倒:“别念了!俺家老头……咳血时喊‘要西药’……俺亲手灌的符水啊——!”
柳三公端香炉的手抖如筛糠,香灰洒了满襟。
神婆嘶喊:“烧了那邪书!”
柳建国扑抢册子,被我反手扣住腕子——骨头硌得我掌心生疼。
“账本。”我盯着他瞳孔,“族谱暗格里的——你收神婆多少黑钱?帮她遮多少条人命?”
柳三公猛然站起,香炉倾覆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账本?!”
我没答。
从裤袋掏出锈钥匙,高举过头——
“东墙第三块砖,松的。”
全场死寂。
连香灰落地声都清晰可闻。
神婆突然疯扑向我,指甲直插我眼:“撕了她!别让她动祖宗墙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