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有许多同我们一样存在听语障碍的孩子,老师们皆精通手语,极富耐心。
我的班主任杨老师尤令人难忘,她不仅手语流利,更善用触觉与振动助我们感知世界。
在校期间,我很快显露出对知识的强烈渴求。
因失聪,我的视觉观察力格外敏锐,能迅速捕捉老师手语的微妙差异与唇形变化。
姐姐虽不能言语,她的表达力却意外出众。
她能以画笔描绘丰沛的情感宇宙,用舞姿诠释内心的波澜起伏。
然而求学之路并非坦途。
我常因听不见教师指令而做错课业,姐姐则因无法口头辩解屡遭同学误解。
记得有回,姐姐因难以澄清误会被几个同窗孤立,她躲在教室角落悄悄垂泪。
我发现后,鼓起勇气走到那些同学面前,用尚不熟练的手语配合肢体动作,竭力为姐姐辩白。
最终误会消解,我们也收获了首批友人。
每夜母亲都会查验我们功课,父亲则会细问在校状况。
他们开创了一种独特的家庭交流方式:融合手语、唇语、文字与肢体表达。
我们的晚餐时光总格外漫长,却浸满爱与耐心。
母亲常说:“别家用声音交谈,咱家用心灵对话。”
....
十岁那年,我们家遭遇了一场骤雨狂风。
父亲供职的粮食局裁减人员,他失去了工作。
近三个月里,父亲早出晚归寻觅生计,却屡屡受挫。
家计的重压让父母争执渐频。
我记得那个深夜,父母以为我们已入睡,在隔壁房间压低嗓音争执。
“我们连健全孩子都难养活,何况两个残疾孩子!”
父亲声线里浸满绝望。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难道要抛弃她们吗?”
母亲声音带着哽咽。随后是漫长静默,接着传来父亲压抑的啜泣。
那是我首度“听见”父亲哭泣——通过地板振动感知到他身体的颤栗。
姐姐紧紧抱住我,我们在黑暗中用手语交谈:“爸爸不要我们了吗?”
“不会的,爸爸爱我们。”
那夜我们几乎未眠,用独特的方式商议如何支撑这个家。
次日,我们找到班主任杨老师,向她吐露想学手艺补贴家用的念头。
杨老师被我们的早慧与担当触动,她联系了父母,建议让我们参加校内的技能培训课程,而非外出务工。
与此同时父母也达成和解。
父亲决定用下岗补偿金购置旧货车跑运输。
母亲则计划在家开办小食铺。
父亲将我们搂入怀中:“对不起,爸爸永远不会放弃你们。你们是我的骄傲。”
那日,我们全家相拥而泣,泪水的温度融化了所有阴霾。
第二章
光阴流转,我们渐渐适应了寂静的天地,并寻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优势。
我因隔绝外界喧扰,能全然沉浸于书本与思考,课业始终位居前列。
姐姐虽不能言语,她的艺术天分却日益璀璨。
她的画作浸满情感与张力,屡次斩获青少年美术奖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