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我叫沈轻语,和姐姐沈轻眉来到这世间时,并未像寻常婴孩那般以嘹亮啼哭宣告降临。
据父亲后来追忆,产房里静得令人心悸,唯有医生护士匆忙的步履与压抑的低语。
母亲虚弱地躺在产床上,望着我们这对双生姐妹,眼底交织着欣喜与忧思。
我们三岁那年,命运予我们这个家一记残酷玩笑。
一场骤然而至的高热将我们姐妹双双击倒。
病愈后,家人渐渐察觉异样:
我对身后的呼唤毫无反应,而轻眉姐姐再无法发出清晰音声。
父母带着我们踏遍南北医院,从昆明到上海,自北京至河南,但凡听闻能治聋哑之处,便即刻携我们奔赴求医。
诊断结果令人心碎:
我失去了大半听觉,被确诊为极重度神经性耳聋;
而姐姐则是声带严重受损,几近丧失发声能力。
“孩子的状况已无治愈可能,建议你们多攒些钱供她们读书。”
这是北京专家诊察后给出的最终断语。
那一刻,母亲将我们紧紧搂在怀中,泪水静默淌落。
父亲面色铁青,双手微颤地接过诊断书。他们为孩子求医的最后希冀彻底破灭。
然而父母并未被这沉重一击压垮。
母亲辞去服装厂的工作,全心照料我们姐妹。
父亲则愈发拼命劳作,白日在粮食局当差,深夜还兼职驾驶货车。
虽因我们的病症家计日渐拮据,甚至背负重债,他们却从未在我们面前显露半分怨艾与消沉。
五岁那年,父母开始教我们最基础的手语。
记得那是个雨夜,母亲将我抱在膝上,让我将手贴在她喉间,感受发声时的震颤。
她反复重复“妈妈”的口型,让我通过触觉与视觉理解这个词的含义。
对姐姐,母亲则耐心引导她调控呼吸,尝试发出最简单的元音。
学习之路格外艰辛。
我常因听不见而焦躁地拍打桌面,姐姐则因发不出准确音调而泪落不止。
母亲总是温柔地将我们拥入怀中,用手语比划着:“别气馁,慢慢来。”
她独创了许多教学方法:在我耳畔敲击音叉让我感知震动,让姐姐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唇形。
每一点微小进步都会换来她热烈的夸赞。
父亲下班后总会加入我们的课堂。
虽不精通手语,他却用行动默默传递着爱意:
为我们制作绘有图画的识字卡片,用生动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讲述故事,周末带我们去公园“聆听”自然。
他让我触摸音响的震动,让姐姐感受风掠过肌肤的触感。
虽然我们的世界寂静无声,父亲却教会我们用其他感官拥抱世界的绚烂。
....
七岁那年,我们被送进了市特殊教育学校。
开学首日,母亲为我们穿上她亲手缝制的新衣。
虽布料廉价,但针脚细密,剪裁别致。
父亲一手抱着我,一手牵着姐姐,迈入了那个即将改写我们命运的地方。
特教学校的氛围于我们既陌生又新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