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1958年秋,一支勘探队进入苍龙山深处。
我叫陈默,二十二岁,是勘探队的测绘员,负责测绘矿脉走向。
进山第三天,怪事就开始了,我带着的罗盘开始无端乱转,鸟兽踪迹全无,连风都像是从地底深处吹出来的。
我把工装裤脚用红绳扎紧,在腰间测绘包外挂上半截线香。这是祖父传下的习惯。他说山里有“不该闻的味”,碰上了就是麻烦。
我不信鬼神,却信一句老话: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这天傍晚,队伍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座坍塌的道观。青砖嵌在岩壁间,门楣上刻着几行字,模模糊糊的,没人认得。
副队长赵铁柱带队清理障碍。他三十五岁,山东人,爆破组副队长,身材结实,嗓门洪亮,走路带风。我叫他铁柱哥。他经验丰富,遇事沉稳,是我最信得过的人。
老队长叼着铜烟斗,五十二岁,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主心骨。话不多,可每句都沉甸甸的。我打心眼里敬他,觉得他就像那种能在你迷路时一声喊就把你喊回来的人。
赵铁柱从道观供桌底下翻出一面青铜镜。镜面斑驳,背面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,像蛇又不像蛇,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。他随手擦了擦,塞进工具袋,说要研究研究。
这晚,营地就扎在道观边上。
夜里轮到我守夜。
营地很静,只有煤油灯在风里轻轻晃。我绕着道观外墙走了一圈,地面干干的,没有脚印,也没有野兽踩过的痕迹,应该没人来过。
主殿只剩半边屋顶,梁柱歪歪斜斜,偶尔有风刮过,会吱呀吱呀响。
我提着煤油灯走进去,赵铁柱发现的那个铜镜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供桌上。
我也没在意,随手把灯放在供桌中央,拿出罗盘摆弄着。
罗盘刚端在手里,指针就开始剧烈抖动,越抖越快,最后死死指向铜镜的方向。
我皱了皱眉,转身看向镜子。
镜面忽然间有反射的光闪了一下,里面映出一双黑色胶鞋。
我低头看自己的脚,我穿的是帆布绑带鞋。那双黑胶鞋是我白天换下来塞进帐篷的,根本没穿出来。
可镜子里,那双胶鞋分明正踩在红土上,鞋带松着,一只鞋尖还沾着泥。
我盯着镜面,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再往上看,镜中人的裤脚卷起,露出脚踝。皮肤下浮着指甲盖大小的青斑,一块接一块,排列如鱼鳞。
我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脚踝。
什么都没有。
可就在那一瞬,皮肤底下好像有东西滑过,一阵凉意掠过。
我撩起裤腿,借着灯光仔细看——右脚踝内侧,一块青斑正缓缓浮现,边缘不规则,颜色比淤血还深,却不痛不痒。
我往后后退了一步,手已经摸到了地质锤。
煤油灯的光在墙上晃,影子像被拉长的手指。我举起锤子,瞄准铜镜砸下去。
可锤头偏了半尺,砸在桌角。木屑飞溅,煤油灯一晃,差点翻倒。
就在我收锤的瞬间,供桌底下突然窜出一团阴影。
不是烟,也不是风。
那东西贴着地面,像一滩黑水猛地立起来,迅速钻进地缝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