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,我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,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我犹豫着接起来,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而绝望的哭声。
是婶婶。
“念念……是念念吗?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求求你,救救小川……救救他……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“婶婶,怎么了?小川哥怎么了?”
“他……他刚才大口吐血……县医院的医生说,不行了,必须马上转去市里的大医院,不然……不然就没救了!”
“转院要一大笔钱,我们……我们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……”
电话里,婶婶的哭声和哀求声,像一把锥子,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。
“念念,我知道我不该找你,我们对不起你们家……可我实在没办法了……我给你磕头了……”
我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,一个母亲为了儿子,跪在地上磕头的凄惨模样。
挂了电话,我没有丝毫犹豫。
我从枕头下摸出我所有的压岁钱和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,大概有两三千块,想也没想就往外跑。
可是,跑到村口,我又停住了。
我知道,这点钱,对于市里医院的治疗费用来说,根本就是杯水车薪。
怎么办?
我脑子里一片混乱,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……
情急之下,我一咬牙,转身又跑回了家。
我冲进我爸的房间。
他还没睡,正坐在床边抽烟,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。
看到我去而复返,他愣了一下。
我“扑通”一声,跪在了他面前。
就像昨天叔叔跪在他面前一样。
“爸,我求你。”我仰着头,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,“救救小川哥,他也是你的亲侄子啊!”
我爸看着跪在地上的我,眼神里是痛苦、挣扎、憎恨、矛盾……无数种情绪在交织。
他手里的烟蒂,烧到了手指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看着我,就像在看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、跪着求他把钱交给自己去闯荡的弟弟。
历史,在这一刻,诡异地重合了。
他猛地一拍大腿,那一声响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孽障!都是孽障!”
他嘶吼着,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。
然后,他颤抖着手,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。
那是我家的“金库”,里面是他一刀一刀剁肉、一斤一斤卖肉,攒下来的血汗钱,准备给我将来当嫁妆的。
他打开盒子,把里面一沓沓用皮筋捆着的、零零整整的钞票,全都倒了出来,然后一把抓起,狠狠地摔在我面前。
钱,散落了一地。
“拿去!”
“就当我李建国,没养过这个弟弟!”
“也没养过你这个女儿!”
他的声音,像是从地狱里传来,充满了绝望和疲惫。
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钱,和父亲那张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,心如刀割。
但我知道,我没有退路。
我趴在地上,一张一张地,把那些沾着父亲血汗的钱,捡了起来。
05
我带着那笔沉甸甸的钱,连夜包了辆车赶往县医院。
在路上,我联系了婶婶,让她准备转院。
凌晨时分,我赶到医院,看到走廊里蜷缩着的叔叔和婶婶,他们像是两尊被风干的雕像,充满了绝望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