该收网了。
我迈开步子，走向那扇紧闭了一夜的大门。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，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笃定的回响。像法官走向审判席的鼓点。
走到门前，我停下。没有立刻开门。只是透过门上的智能猫眼，向外看去。
高清的显示屏上，清晰地映出门外的景象。
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，是灰蒙蒙的、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天际线。冰冷的光线投射进来，照亮了门前一片狼藉。大理石地面湿漉漉一片，水迹蔓延开来。一个女人蜷缩在那里，像一滩被丢弃的烂泥。
是林薇薇。
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米白色羊绒大衣，此刻已经完全被雨水和泥污浸透，变成了肮脏的灰黑色，紧紧裹在她身上，勾勒出她瑟瑟发抖、蜷缩成一团的轮廓。昂贵的丝袜早就被刮破，露出冻得青紫的膝盖和小腿，上面沾满了污渍。她赤着脚，那双曾经用来践踏我尊严的银色镶钻高跟鞋，一只歪倒在墙根，另一只不知所踪。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，此刻像一团乱糟糟的水草，湿漉漉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。雨水和泪水混合着晕开的黑色眼线液，在她脸上冲出两道污浊的泪沟，一直延伸到下巴。嘴唇冻得发紫，不停地哆嗦着。
她整个人缩在门边，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门框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噎。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，连抬头的动作都无比艰难。只有那双曾经盛满高傲和刻薄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卑微的乞求，透过湿漉漉的乱发缝隙，死死地盯着门板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。
一夜的暴雨和绝望的跪求，已经彻底抽干了这位昔日江城名媛所有的骄傲和矜持。现在的她，比五年前被扔在雨中的我，更加狼狈，更加不堪。
我伸出手，没有半分犹豫，握住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清脆的锁舌弹开声，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沉重的实木大门，被我缓缓拉开一条缝隙。
一股冰冷潮湿、带着雨水腥气和淡淡香水腐败味道的气息，瞬间涌入温暖的室内。光线也随之涌入，照亮了门口那一小片区域，也照亮了蜷缩在地上的林薇薇。
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和光线，像一道惊雷劈在她身上。她猛地一颤，如同受惊的兔子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着想要抬起头。她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，在接触到门内光线的刹那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！那光芒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希冀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乱。
“周…周远！”她嘶哑地喊出声，声音破碎不堪，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激动，“你…你终于开门了！我就知道！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？你还是念着旧情的对不对？！”
她语无伦次，冻得发紫的手胡乱地扒拉着门框边缘，试图撑起自己虚软无力的身体，想要扑进来。动作间，身上湿透的衣物摩擦着地面，发出难听的窸窣声。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挣扎，身体稳稳地挡在门口，没有让开半步的意思。眼神冰冷，没有丝毫波澜，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、却又肮脏碍眼的物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