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进宰相府后，甚至无需我亲自提笔，一封措辞严谨、盖着相印的“休夫书”便已送至将军府。
一时间，满城风雨。
人人皆知顾大将军为攀附公主，逼得发妻返回娘家。
更有甚者，传得有鼻子有眼，说我当日回府捉奸在床，抡起甜瓜砸得顾非抱头鼠窜，最终公主恼羞成怒，将我和我的甜瓜一并打包扔回了宰相府。
流言将我描绘得彪悍无比，我并不在意。
重要的是，周叔叔和他的阵营，已决意助太子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。
如今的周叔叔早已白发苍苍，许多事务皆交由侄儿周凉玉打理。
每次见我，他总忍不住红了眼眶，想起昔日与我父亲煮茶论道、畅谈天下的时光。
“孩子，这些年我们隐忍不发，不敢告知你真相，就是怕你年轻气盛，反倒把自己搭进去……”他声音沙哑，满是怜惜。
我望着茶盏中自己晃动的倒影，轻声道：
“义父说得对。若是一年前让我知晓，我或许真会不顾一切，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。”
“你和凉玉，虽非我亲生，却都如同我身上掉下的肉。”
老人叹息着，或许是我入住将军府后的种种决绝，让他看到了我复仇的决心。
一旁的周凉玉忽然开口，目光灼灼地看向我：
“那么现在，月如，你准备好与我们一同走这条复仇之路了吗？”
我下意识攥紧了衣袖。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，我心知肚明。
一旦我的身份被正式摆上朝堂，必将掀起腥风血雨。
周叔叔会借此契机，要求重查先帝中毒案，这是他经营多年的棋局。
父亲的冤屈，将成为指向当今圣上最锋利的匕首，也是动摇皇权、逼宫的最佳筹码。朝中那些观望的势力，很可能因此倒向太子。
而顾非论他选择维持这段婚姻还是接受和离，皇上都绝不可能再让一个与逆臣之女牵扯不清的将领尚公主。
茶汤已凉。
我抬起头，迎上周家叔侄凝重而期待的目光，缓缓地、坚定地点了头。
三日后，公主府的奶娘带着一纸和离书，姿态傲慢地登了相府的门。
“休夫终究于女子名声有损。我们公主殿下仁慈，特许你们和离，也算全了彼此颜面。”她将锦盒推到我面前，语气仿佛是莫大的施舍。
而此刻的朝堂之上，正上演着另一场惊涛骇浪。
8.
周叔叔联合六部要员，联名上奏，以社稷安稳以正视听为由，强烈要求重审先帝中毒一案。
老管家低声告诉我，周叔叔能坐上宰相之位，凭的便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双面周旋。
明面上，他是兢兢业业、忠君爱国的臣子；暗地里，他从未停止联络旧部，与太子里应外合，只为等待今日这致命一击。
管家声音压得更低：
“大人常说，打蛇要打七寸。而真相……往往就是最锋利的那把匕首。”
“义父一生清廉正直，即便蒙冤的不是我父亲，他若知晓内情，也定会追查到底，还世间一个公道。”我轻声道。
傍晚，周叔叔回府，心情极佳，竟命人开了窖藏十年的女儿红。
三杯酒下肚，他拍案大笑：“你们是没看见，那狗皇帝发现我与太子暗中联手时，那张脸，就像生吞了只苍蝇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