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过去,她以为早已被埋葬的过去,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蛮横而不容拒绝的姿态,呼啸着,裹挟着巨大的风雷之声,狠狠地撞向她精心维持了十年的、平静的现在。
林晚深吸了一口气,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,却发现指尖一片冰凉。她没有回答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只是默默地,用一种近乎切断某种联系的决绝,挂断了电话。
听筒里瞬间只剩下忙音,像一场盛大演出的突兀落幕。
但她拿起放在桌角的车钥匙和随身背包的手,却不受控制地,微微颤抖起来。她站起身,甚至没有心思再去收拾摊开的设计图纸,径直走向咖啡馆的门口。
白色的普通家用轿车汇入晚高峰的车流,导航的目的地,被她下意识地设置成了——那座正上演着荒唐剧的跨海大桥。
2 昨日青空(上)
引擎平稳地运行着,林晚驾驶着她那辆普通的白色代步车,跟随着前方缓慢移动的车流。电台里,主持人正用夸张而兴奋的语气,持续播报着这起罕见的、充满戏剧性的“交通事件”,并不断呼吁市民绕行,以免加剧拥堵。
林晚伸出手,关掉了收音机。车内瞬间只剩下轮胎碾压路面的沉闷声响,以及她自己那无法平息的、有些紊乱的心跳声。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,霓虹闪烁,勾勒出现代都市冰冷而繁华的轮廓,但这些景物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无法真正映入她的眼帘。
她的思绪,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十年前。那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青春荷尔蒙和无限可能的年纪。
那是大一新生的军训,九月的太阳依旧毒辣得像要把人的皮肉烤焦。她作为临时指定的班长,穿着并不合身的迷彩服,戴着同样土气的帽子,站在队伍前面,拿着名单,一脸认真地清点着人数。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,痒痒的,她却不敢抬手去擦。
队伍末尾,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干上,帽檐压得极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姿态疏离,与周围虽然叫苦连天但依旧勉强站直的同学们格格不入。显然是迟到了。
“那位同学,请立刻入列。”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而有威慑力,尽管她的心跳因为这种当众喊话而有些加速。
男生闻声,慢悠悠地抬起头,帽檐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、下颌线流畅利落的脸。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,鼻梁高挺,嘴唇的弧度带着点天然的、玩世不恭的上扬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,瞳仁很黑,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、桀骜不驯的打量,仿佛世间一切规则在他眼中都是可以挑战的玩意儿。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,拖长了调子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:
“报告小班长——鞋带散了,系一下。”
周围立刻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。林晚的脸颊瞬间爆红,一股又羞又恼的情绪直冲头顶。她刚想板起脸再说点什么,维持住自己作为班长的威严,他却已经利落地弯下腰,三两下系好根本看不出散开的鞋带,然后像一头敏捷的猎豹,三两步就跨进了队伍末尾。经过她身边时,他微微侧头,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、带着气音的低沉嗓音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