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找啥呢?”秀莲的声音吓了他一跳,铁皮盒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滚出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,还有个红绸布包着的小物件。
强哥慌忙把东西往回捡,耳根有点红:“没啥,翻点旧东西。”他手背上的青筋鼓着,拆线后的伤口泛着淡粉色,像条趴在皮肤下的蚯蚓。
秀莲捡起那个红绸布包,触手硬硬的,打开一看,是枚黄铜徽章,上面刻着“码头联防队”五个字,边缘磨得光滑,背面用钢笔写着个“陈”字。“这不是你刚到码头时发的吗?”她记得那时候强哥总把这徽章别在粗布褂子上,说戴着能镇住场子。
“早忘了放哪儿了。”强哥把徽章拿过去,用袖口擦了擦,“前儿张所长来,说要整理旧档案,让我想想当年码头那伙人的名字。”
秀莲的心猛地提了一下:“他问这个干啥?”
“说是查旧案。”强哥把徽章塞进铁皮盒,“十几年前的事了,哪还记得那么清。”他站起身时撞了下梁,“哎哟”了一声,秀莲赶紧扶他,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汗,黏糊糊的像块湿抹布。
傍晚时分,鲤鱼在锅里炖得咕嘟响,姜蒜的香味混着酱油的咸气漫了满街。二愣揣着个牛皮纸信封跑进来,裤脚沾着泥,像是刚从城外回来。“强哥,南边那批货出手了。”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放,里面的钱哗哗响,“买家说咱的钢筋成色好,多给了五十块。”
强哥正在给老主顾剃平头,推子“嗡嗡”地啃着头发,白花花的发屑落在蓝布围单上。“钱给秀莲存着。”他头也不抬,“跟弟兄们说,最近别往南边跑,听说那边在查黑市交易。”
二愣“哎”了一声,眼睛却瞟着锅里的鱼:“嫂子炖的鱼真香,晚上我能在这儿蹭顿饭不?”
秀莲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刚出锅的馒头:“早给你留着碗筷了。”
正说着,门口的风铃又响了,进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,袖口别着红袖章,是街道办的老李。他手里捏着张纸,眉头皱得像团拧干的抹布:“强子,跟你说个事。”
强哥关掉推子,围裙上的发屑簌簌往下掉:“李哥啥吩咐?”
“上面下了通知,要清查辖区里的暂住人口。”老李把纸往桌上一拍,“你这店里住着的几个弟兄,明天带齐证件去办事处登记,少一个都不行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阁楼的楼梯口,“特别是那个叫‘哑巴’的,我听说他不是本地的,来历不明的人,按规定得遣送回去。”
强哥的手顿了顿。哑巴是三个月前在码头捡的,不知从哪儿来的,见人只会比划,右手缺了截小指,干活却实在,强哥看他可怜,就让他在店里帮忙打打下手。
“他是我远房亲戚,老家遭了灾才来投奔我的。”强哥往老李手里塞了支烟,“证件随后就补,通融通融?”
老李把烟别在耳朵上,没接:“强子,不是我不给你面子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最近上面查得紧,说是要‘斩草除根’,你前儿收拾老鼠强那事,有人捅到区里去了,说你私设刑堂,拉帮结派。”他指了指墙上的标语——“严厉打击流氓团伙”,红漆刷得刺眼,“这节骨眼上,你可别给我惹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