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哥掐了烟，把烟头摁在满是烟蒂的铁皮盒里：“西头老王遭了贼，给他送点过去。”
秀莲叹了口气，从筐里拿出把青菜，在水龙头下慢慢洗着：“你啊，总爱管这些事。前儿帮李家修屋顶，昨儿给赵家的娃交学费，这巷子里谁家的事你都揽着，就不怕哪天真惹上麻烦？”水流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滴，在水泥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。
“住在一条巷子里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。”强哥拿起个馒头，掰了一半递给秀莲，“再说了，我不去管，难道看着他们被欺负？”
秀莲没接馒头，转过身看着他，眼里带着点急：“你以为你还是当年在码头扛活的时候？现在不一样了，政策一天天紧，听说上头要严打了，你就不能收敛点？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像是怕被墙外的人听见，“前几天我去买菜，听菜市场的老张说，北边‘虎爷’的场子被抄了，抓了二十多号人，听说要判重刑呢。”
强哥沉默了，手里的馒头被捏得变了形。他知道秀莲说的是实话，这两年街上的红袖章多了，广播里天天喊着“打击刑事犯罪”，空气里都透着股紧绷的劲儿。可他放不下，这条巷子他住了三十年，从光着屁股在泥里打滚，到后来在码头拼出条活路，巷子里的人看着他长大，他也看着巷子里的娃一个个出生、上学。
“我心里有数。”强哥把馒头塞回秀莲手里，“明儿跟‘老鼠强’见个面，把话说清楚就回来，不惹事。”
秀莲还想说什么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，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。强哥眉头一皱，起身往外走，秀莲赶紧拉住他的胳膊：“别去！”
强哥拍了拍她的手，示意她放心，大步走到门口。只见街对面的录像厅门口围了一群人，地上碎着几个啤酒瓶，一个穿花衬衫的小子正揪着录像厅老板的衣领，嘴里骂骂咧咧的。那小子踮着脚，正是二愣说的“老鼠强”的徒弟，小耗子。
“姓刘的，昨天的账还没结呢，想赖账？”小耗子唾沫横飞，另一只手扇了老板一个耳光，“告诉你，我师父的规矩，看片给钱，天经地义，今儿不把欠的五十块钱拿出来，我砸了你这破地方！”
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，吓得脸都白了，连连作揖：“耗子哥，再宽限几天，这几天生意不好，实在没钱……”
“没钱？”小耗子从腰里摸出把弹簧刀，“噌”地弹开，刀刃在路灯下闪着寒光，“没钱就卸你一条腿抵债！”
周围的人吓得往后退，没人敢出声。强哥站在理发店门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清楚楚地传过去：“把刀收起来。”
小耗子愣了一下，转过头看见强哥，脸上的横肉抖了抖，显然有些忌惮，但嘴上还硬着：“强……强哥？这不关你的事，我跟老刘算账呢。”
“老刘是我看着长大的，他的账，我替他还。”强哥往前走了两步，白衬衫在夜色里格外显眼，“五十块钱，我给。但你刚才打他那一巴掌，得还回来。”
小耗子脸色变了：“强哥，你这是不给我师父面子？”
“你师父的面子，得看他有没有脸来要。”强哥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刀上，“现在把刀放下，给老刘磕三个头，这事就算了。不然，我让你这辈子都踮着脚走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