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维修费用,我现金付给你。你看需要多少,我直接刷给你。”我说得很平静。
她明显愣了一下,隔着墨镜我都感觉她挑了挑眉。上下打量了我一遍——我身上这件洗得领口都松了的T恤,脚下这双开了胶的帆布鞋,还有身后这辆喇叭不响浑身都响的伊兰特。
然后,她笑了。不是开心的笑,是那种听到天大笑话,极度荒谬的、带着浓浓嘲讽的笑。
“你赔?”她重复了一遍,尾音扬得老高,“刷给我?”
她伸出两根手指,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,轻轻捏住我那张卡的边缘,指尖蔻丹鲜艳。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?知道修一下要多少钱吗?”她甩开我的卡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,“把你这破车连带你自己卖了,零头都不够。”
“先生,”她语气里的讥诮浓得化不开,“赔得起吗?嗯?”
路边已经有人停下来看热闹了,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。那些目光像麦芒一样扎在我背上。
我没说话,只是把那张卡又往前递了递,语气没什么起伏:“试试呗。刷不了再说。”
可能是我的平静激怒了她,也可能是她觉得我在耍她。她顿了几秒,猛地点头:“行!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!”
她转身回到幻影车里,拿出一个精致的手包,从里面掏出一台便携式POS机。动作带着一股狠劲,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机器砸我脸上。
“来!”她把POS机屏幕朝向我,戳着按键,“初步定损,起码这个数!”
屏幕上显示出一长串零。
我眯眼看了一下。七十八万。
围观人群里发出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“七十八万!小伙子,你摊上大事了!”
“开滴滴撞幻影,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…”
她听着周围的议论,下巴抬得更高了,像个等待投降签字的胜利女王。
我没看她,手指在POS机上熟练地输入金额,然后刷卡。
“嘀——”一声刺耳的长鸣。
屏幕显示:【交易失败】。
女人的嘴角立刻弯起一个胜利的、毫不意外的弧度,嘲讽几乎要溢出来:“我说什么来……”
话没说完。
我又从那个旧牛仔裤的另一个口袋里,掏出一张卡。暗金色,上面有细密的纹路。
刷。
“嘀——”(失败)
她抱着胳膊,冷笑已经挂在了脸上,准备欣赏我最后的挣扎和狼狈。
在周围看客们“果然如此”、“装逼失败”的议论声中,我面无表情,像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公交卡一样,掏出了第三张卡。卡是深蓝色的,像是凝固的夜空,没有任何logo,只有中间一道细细的银色磁条。
女人脸上的冷笑凝固了,透出一丝不耐烦和疑惑。她大概没见过跑滴滴的能掏出三张卡来。
“有完没完?”她声音里的温度降到冰点。
我没理她,将那张蓝色的卡,在POS机刷槽里,轻轻一划。
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秒。
然后——
“嘀嘀!”清脆悦耳的两声。
打印单据的嘎嘎声随之响起,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突兀的休止符。
一张长长的POS单,像是吐着信子的白蛇,从机器里慢慢钻了出来。
世界安静了。
女人脸上的表情,在那一秒钟里,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