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到学校的时候，自行车突然陷进了一个水坑里，父亲一下子没稳住，连人带车摔在了水里。他第一时间爬起来，把我从雨衣里抱出来，摸了摸我的脸，问“摔疼了没”。我摇摇头，看见父亲的裤子全湿了，膝盖上还擦破了一块皮，渗着血。他却不管自己，赶紧把自行车扶起来，擦了擦车上的水，又把我裹进雨衣里，说“快到了，再坚持一下”。
那天到学校的时候，我的衣服一点都没湿，父亲却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，头发贴在脸上，脸上全是雨水和泥点。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，里面是我的新课本，一点都没湿——原来他怕课本淋湿，特意把课本放在自己的怀里，用衣服裹着。他把课本递给我，说“进去吧，放学爸来接你”，然后转身就走了。我站在教室门口，看着父亲骑着自行车消失在雨里，他的背影有点晃，却走得很稳，像一座在雨里立着的山。
上了初中，我开始有点叛逆。那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开始穿名牌运动鞋，粉的、白的，鞋底还有好看的花纹。我也想要一双，跟父亲说的时候，他正在修家里的洗衣机，手里拿着螺丝刀，头也没抬地问“多少钱”。我说“三百多”，父亲的手顿了一下，然后继续拧螺丝，说“太贵了，家里最近要交电费，还要给你妈买感冒药，先买双便宜的吧”。
我一下子就生气了，把书包往地上一摔，说“你就是不想给我买！小明她爸就给她买了，你连这点钱都舍不得！”说完我就跑进房间，锁上了门。那天晚上，我没吃晚饭，母亲敲门劝我，我也不理。半夜的时候，我听见客厅里有动静，偷偷打开门看，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拿着一张纸，在算着什么。灯光照在他脸上，我看见他的眉头皱得很紧，头发里好像又多了几根白头发。
过了一个星期，父亲突然把我叫到跟前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，递给我。我打开一看，里面是那双我想要的运动鞋，粉白相间的，特别好看。我惊喜地看着父亲，他却有点不自然地挠了挠头，说“那天跟你说话语气不好，别往心里去。这鞋是我跟你李叔换了个班，多挣了点钱买的，你试试合不合脚”。
后来我才从母亲嘴里知道，父亲为了买这双鞋，每天下班后都去工地帮人搬砖，搬一块砖能挣一毛钱，他每天搬三个小时，搬了整整一个星期，手上磨起了好几个水泡，有的还破了，流了脓。我穿着那双鞋，走在学校的路上，觉得特别沉，因为我知道，这双鞋上，全是父亲的汗水。
中考那年，我压力特别大，晚上经常复习到一两点。父亲每天晚上都不睡觉，坐在客厅里陪着我。他不看电视，也不玩手机，就坐在沙发上，要么看报纸，要么就静静地坐着。有时候我复习累了，走出房间想倒杯水，总能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，头一点一点的，好像快睡着了，但是我一出来，他马上就醒了，问“累了吧？要不要吃点东西？我给你煮碗面条”。
有一次我模拟考试考砸了，回到家就趴在桌子上哭。父亲走进来，没有骂我，也没有说“下次努力”之类的话，只是坐在我旁边，默默地递给我一张纸巾。然后他拿起我的试卷，一道题一道题地看，看了很久，才说“这道题你是思路错了，来，爸给你讲一讲”。他讲题的时候特别耐心，一点一点地把思路拆开，直到我听懂为止。讲完题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说“没事，一次考砸不算啥，爸相信你，下次肯定能考好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