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行,绝不能倒在这里。
成年人的自律和紧迫感强行压下翻涌的焦躁。她摊开笔记本,制定了一份近乎残酷的计划表,时间精确到分钟。清晨五点五十,闹钟准时响起,强迫自己离开尚且留恋的床铺,在微凉的晨光中背诵英语单词和古文。上午头脑相对清醒,全部交给令人头痛的数学和物理,反复演算那些令人抓狂的题目。下午则用于复习需要大量记忆的文科知识。晚上,则对着从老师那里借来的高中课本,进行艰难的预习。
过程绝非一帆风顺。常常对着一道数学题枯坐半小时,毫无头绪,烦躁得想把笔扔出去。那些物理概念像滑不溜手的鱼,怎么也抓不住。无数次,绝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我为什么这么笨?这个念头反复啃噬着信心。
但每当这时,想到2024年那个狭小昏暗的出租屋,电脑屏幕冰冷的反光,银行短信的无情数字,还有那份泛黄的技校通知书,就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那种无助和窒息感,比眼前任何一道难题都更令人恐惧。
不能回去。绝对不能再回到那种人生!
她猛地深吸一口气,用手指用力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再次埋下头去,将那些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抱怨和放弃狠狠咽回肚子里。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练习册上,晕开一小片墨迹。
她知道自己基础太差,光靠闭门造车远远不够。犹豫再三,还是鼓起勇气,带着几本标注得密密麻麻的课本和练习册,去找了初中那位以严厉著称的数学老师。
站在老师家门口,手心全是汗。敲开门,说明来意,将那些做得磕磕绊绊的习题递上去。老师推了推眼镜,仔细翻看着,目光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讶。这个成绩刚过线、以往在班里并不算出挑的学生,突然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求知欲和超前学习的劲头,实在出乎意料。
惊讶过后,老师的眼神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欣慰。她没有多问,只是拿起笔,开始耐心地讲解那些被红笔圈出的难题,梳理知识脉络,甚至推荐了几本适合初高中衔接的辅导书。
从老师家出来,傍晚的风吹在脸上,带着一丝凉爽。手里紧握着老师给的笔记,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巨石,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,透进些许微光。
回到那个小房间,台灯再次亮起至深夜。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,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以及偶尔翻书的轻响。身体是疲惫的,大脑是酸胀的,但某种无形的、名为希望的东西,正在这片疯狂的汗水和坚持中,悄然滋生。
她知道自己还在山底,仰望着的是一座名为高考的险峰。但这个暑假,她必须为自己凿出第一级向上的台阶。
6 第一桶金的艰辛
承诺如同高悬的利剑,时刻提醒着纪诗诗经济的窘迫。高中的生活费必须靠自己,这是与父母约法三章的铁律,也是她自立的第一步。台灯下苦读的间隙,这个现实问题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低鸣。
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念头是找份零工。周末,她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旧自行车,在县城街道上转悠,目光搜寻着招聘启事。看到麦当劳明亮的玻璃窗后贴着兼职海报时,心里升起一丝希望。她推门进去,询问详情,却被告知需要年满十六周岁,并且需要提供一系列健康证明和担保材料。年龄的门槛和繁琐的手续像一盆冷水,瞬间浇熄了刚燃起的火苗。这条路,暂时走不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