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刚落,反对的意见便如预料般砸来。
父亲猛地咳了一声,脸色沉郁。你就是好高骛远,怕吃苦!技校怎么就不行了?学门技术饿不死人,踏实!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去读,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?他的声音带着被挑战权威的烦躁和不解。
母亲的声音则充满了焦虑和现实的沉重。薇薇,你说得轻巧,高中那学费、书本费、资料费,哪一样不是钱?三年时间,你要是没考上好大学,这投入不就全打水漂了?早点工作赚钱,有什么不好?也能帮衬家里,你也到了该懂事的年纪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类似的拉锯战反复上演。饭桌、客厅,甚至睡前,都可能成为争论的战场。纪诗诗摒弃了所有情绪化的反驳,始终用那种超龄的冷静,重复并细化着自己的观点:长远收益、个人努力、国家趋势。她展现出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,那眼神里的光芒,陌生却又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数次激烈又痛苦的沟通后,父母的态度从未软化到支持,但那份坚决的反对,似乎被这持续的、理性的攻势磨出了一丝裂痕。或许是她那异常坚定的眼神打动了他,或许是她描绘的那个“大学生”未来确实存在一丝诱惑,又或许,仅仅是父母心底深处,那一点不愿彻底扼杀孩子希望的柔软最终起了作用。
在一个同样沉闷的夜晚,父亲猛吸了一口烟,在烟雾缭绕中,沉声提出了最终的条件,更像是一道最后通牒。
最多给你一次机会。中考成绩必须达到县一中的录取线。达到了,我们咬牙也先送你去看。要是差一分,这事再也别提,乖乖去读技校。而且,高中的学费,算是我们借给你的,你以后工作了要还。生活费,你自己想办法!
话语斩钉截铁,没有任何回旋余地。
县一中的录取线,对她刚刚踩线过普高的成绩来说,是一个需要跳跃才可能够到的目标。而经济上的划分,更是将沉重的压力直接压在了她的肩上。
没有欢呼,没有松懈。纪诗诗只是深吸了一口气,迎着父母复杂的目光,重重地点了下头。
好。
5 疯狂的暑假
中考成绩单像一片羽毛,却又重逾千斤,飘然落在纪诗诗手中。视线飞快地扫过那些数字,心脏几乎停跳——恰好压在县一中去年录取线的边缘,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。
悬在头顶微微抬起,露出一线生机。父母看着她,眼神复杂,沉默了片刻,终究还是履行了那份苛刻的约定。一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,成了她通往另一个世界的、无比珍贵的许可证。
没有庆祝,没有松懈。只是意味着更艰苦战役的开始。她几乎是立刻把自己关进了那个小小的房间。
暑假才刚刚开始,蝉鸣聒噪,窗外是其他孩子疯玩的欢笑声,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特有的慵懒气息。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。她的视界骤然缩小到书桌前那一方天地。
翻开尘封的初中课本,那些曾经以为早已还给老师的知识,此刻如同天书般陌生。数学公式扭曲着嘲笑她,物理定律模糊得抓不住痕迹。三十三岁的大脑处理起这些抽象符号显得格外笨拙迟缓,一阵强烈的恐慌攫住了她——差距远比想象中更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