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依着前世的记忆,表现得恰到好处——带着少女应有的羞涩与期待,又不失侍郎府嫡女的端庄持重。
心中却是一片冷然。那些所谓的礼仪规矩,早在冷宫的日夜里,被我反复咀嚼,烂熟于心。如今再做起来,不过是披上一层合宜的皮囊。
母亲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我规矩,我学得认真,却在不经意间,展露出远超常人的领悟力。
行走坐卧,一颦一笑,皆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,连那见多识广的老嬷嬷都暗自点头,对母亲夸赞:“小姐灵性十足,气度沉静,是个有造化的。”
母亲喜不自胜。我却知道,这份“沉静”,是用一世惨痛换来的。
期间,不可避免地会遇到林婉儿。她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,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裙,来府上寻我那庶妹沈月柔玩耍,“偶遇”我时,便怯怯地行礼,眼神里满是讨好和羡慕。
“宛秋姐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,这次选秀,定然能拔得头筹。”她声音软糯,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。
若在前世,我必会拉起她的手,温言安慰,或许还会将自己新得的首饰分她一两件。可现在,我看着她那双看似纯净,实则眼底藏着算计的眸子,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。
我淡淡一笑,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欲挽上来的手,语气疏离而有礼:“林妹妹过奖了,选秀之事,全凭天意和陛下圣心,岂是你我可以妄加揣测的。”
林婉儿脸上的笑容一僵,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般反应。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沈月柔,沈月柔立刻接口道:
“姐姐说的是。不过以姐姐的才貌,定然是不惧的。不像婉儿姐姐,家中……唉,只盼着到时能顺利就好。”
这话明着捧我,暗里却是替林婉儿卖惨,想引我同情。若在以前,我定会主动提出在宫中互相照应。
可如今,我只是端起茶杯,轻轻拨了拨浮沫,语气平淡无波:“各人有各人的缘法,尽心便是了。”
说完,我便借口要练字,起身送客。留下林婉儿和沈月柔面面相觑,脸上都有些挂不住。
我知道,从我重生的这一刻起,我与她们,已是不死不休的敌人。虚与委蛇的戏码,我懒得再演。现在的疏远,正好为日后划清界限埋下伏笔。
选秀的日子定在三月十五。春光正好,御花园里百花争艳,但再娇艳的花朵,也比不过这群精心打扮、环肥燕瘦的秀女。
我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缠枝玉兰的衣裙,料子是上好的苏缎,既不张扬,又显气质。发髻梳得简单,只簪了一支通透的白玉簪并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。妆容更是清淡,重点描摹了眉眼,使得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睛,在刻意收敛下,显得清澈而沉静。
在一众争奇斗艳的秀女中,我这一身,反倒有种“清水出芙蓉”的别致。
排队等候时,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打量审视的目光。
我眼观鼻,鼻观心,姿态从容。果然,在觐见太后和陛下时,我这份不同于其他秀女或紧张或雀跃的沉静,引起了端坐于上的男人的注意。
当今圣上,萧景琰。时隔一世,再次见到这张脸,我的心依旧会刺痛,但不再是因爱而生,而是恨与怨。
他如今正值盛年,眉目英挺,不怒自威。前世,我就是沉溺于他偶尔流露的温情,最终万劫不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