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“错看”,沈家满门受牵连,父亲被贬黜流放。而我,从一宫主位,被打入这暗无天日的冷宫,整整三年。
一千多个日日夜夜,我在这方寸之地,咀嚼着仇恨和悔恨,像一头濒死的野兽,舔舐着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曾经的温婉、天真、对情爱的幻想,早已被磨得粉碎,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烈焰,在胸腔里熊熊燃烧。
支撑我没在这冷宫里疯掉、死掉的,除了恨,还有一件事——我那个早夭的孩儿。我甚至没来得及听他哭一声,看他长什么模样。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子,日夜切割着我的五脏六腑。
意识渐渐模糊,身子冷得像是要融入这地上的冰霜。我知道,我大概是要死了。也好,这污糟破烂的身子,这绝望的人生,死了,或许是一种解脱。
只是,不甘心啊……
林婉儿,还有那些踩着我尸骨往上爬的人,她们还在锦绣堆里笑着呢。
若有来生……若有来生……
我死死攥着那张写满罪证的纸,眼前彻底陷入黑暗。
……
预料中的阴冷没有到来,反而有一股暖意,包裹着周身。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冷宫的霉味,而是一缕清雅的、熟悉的……白梅冷香?
这是我未出阁时,最喜欢的熏香。
费力地睁开眼,视线从模糊到清晰。映入眼帘的,是雨过天青色的鲛绡帐顶,身上盖的是软滑的云锦丝被。房间布置得雅致温馨,紫檀木的梳妆台上,放着一面熟悉的鸾镜。
这里是……我未出阁时的闺房?
我猛地坐起身,冲到梳妆台前。镜子里映出一张脸,十四五岁的年纪,眉眼尚未完全长开,却已能看出日后的清丽轮廓。肌肤饱满莹润,带着少女独有的光泽,没有一丝在冷宫里熬出来的枯黄憔悴。
这不是梦?
我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,尖锐的痛感传来,却让我狂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回来了!我真的回来了!
看这屋里的陈设,窗外枝头才冒新绿,这分明是我永和五年春天,刚过完十五岁生辰不久,尚未参加宫中选秀的时候!
“小姐,您醒啦?” 丫鬟云雀端着温水走进来,脸上带着憨甜的笑,“夫人让您醒了就过去一趟,说是宫里放出了选秀的消息,要跟您商量裁新衣的事呢。”
选秀!
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中炸开。
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那些背叛、构陷、丧子之痛、冷宫之苦……刻骨铭心。
这一世,我绝不要再重蹈覆辙!
入宫?那是必然要去的。那里有我的仇人,有我未尽的债。但这一回,我不会再是那个任人摆布、天真可欺的沈才人。
林婉儿,还有那些魑魅魍魉,你们等着。
我沈宛秋,从地狱里爬回来了。这一次,我要你们欠我的,连本带利,一一偿还!
我压下翻腾的心绪,对云雀露出一个平静温和的笑容:“知道了,这就来。”
镜中的少女,眼神却已不再是十五岁的懵懂。那眼底深处,是历经生死、看透人心的冰冷和决绝。
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
2
选秀之事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,在京中贵女圈中漾开层层涟漪。府里上下都透着一股隐秘的兴奋,母亲更是每日拉着我,细细叮嘱宫中礼仪,审视我的衣饰妆容,唯恐有丝毫行差踏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