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头之上,一片死寂,唯有风声呜咽,如同亡国的序曲。
不过片刻,那黑甲骑士已单骑驰至城下,勒马仰头。阳光划破云层,落在他冷硬的盔甲上,反射出幽暗的光。正是敌国太子,元澈。他目光如鹰隼,精准地锁定了城头那道白色身影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。
“云溯?”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带着内劲,震得人耳膜嗡鸣,“滚下来,受死。”
他缓缓抬起手臂,手中马鞭直指云溯眉心。动作随意,却带着生杀予夺的绝对掌控。
“或者,本王踏平你这王都,鸡犬不留。”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整个城头。有文臣腿一软,瘫倒在地。将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,指节泛白,却提不起丝毫对抗的勇气。
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。
被所有人注视着,依靠两个内侍才能勉强站立的云溯,忽然动了。
他轻轻推开了搀扶他的内侍。动作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然后,他慢慢站直了身体。
那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病气、羸弱,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,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,以及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内敛的锋芒。
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他抬手,用指尖,慢条斯理地、一点点擦去了残留在唇角那抹用来伪装的、刺目的猩红“血迹”。
他低头,俯瞰着城下那个气势滔天的敌国太子,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缓缓绽开一个清浅的,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久候意味的笑容。
声音清晰、平稳,再无半分病弱,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城头:
“元澈,”他唤道,“等你好久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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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上城下,万籁俱寂。
风卷过残破的旌旗,发出猎猎的声响,更衬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诡谲难言。
云溯就站在那里,身姿挺拔如孤松迎雪,方才那阵风一吹就倒的脆弱荡然无存。狐裘依旧雪白,衬得他墨发更黑,面容却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苍白,而是一种玉质的冷冽。他眼神平静,深不见底,倒映着城下黑压压的苍狼铁骑,以及那个僵在马上,瞳孔骤然收缩的元澈。
“你……”元澈握着马鞭的手指无意识收紧,指节泛白。那声“等你好久了”如同冰锥,刺破了他一路势如破竹、尽在掌握的傲慢。他不是没听过云国世子病入膏肓的传闻,甚至暗中查探过,确认其并非完全作伪。可眼前这人……这气度,这眼神,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态?
一种被愚弄、被算计的暴怒,混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,猛地窜上心头。
云溯却没再看他。他微微侧首,对着身后那群已然石化、表情凝固在惊恐与茫然之间的文武官员,以及那些面无人色的守军,淡淡开口,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,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还愣着做什么?”
“守城弩,三轮齐射,覆盖敌军前阵百步。”
“滚木礌石,检查火油,弓手上垛口。”
“王瑾,”他目光扫过那个瘫软在地的老宦官,“带人,把府库里的‘雷火子’搬上来。”
命令一条条发出,清晰,冷静,不容置疑。没有激昂的呐喊,没有悲壮的动员,只有最直接的指令,仿佛他早已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