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方回得很快,语气却有些古怪:“你能发现什么?别自己吓自己。最近情绪不好,要不要出去散散心?”
“我”没有再回复。
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。
接下来,是漫长的空白。
直到——
记录的最后时间,定格在我车祸苏醒后的第二天。
两条来自同一个号码的信息,孤零零地悬在那里,像淬了毒的针,直直刺入我的眼底。
第一条,来自“周淮”:“她终于忘了自己是谁,现在我可以放心爱你了。”
第二条,来自那个我曾无比信赖、倾诉不安的号码,那个我以为是挚友的人:
“等拿到遗产,我们就送她下去见她的家人。”
世界在瞬间失声,褪色,凝固。
我坐在那里,四肢百骸都冻成了冰雕,只有心脏在疯狂抽搐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生理性绞痛。
骗局。
原来我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、剧毒的骗局里。
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假的,庆幸的亲吻是假的,那道所谓的“爱的勋章”疤痕,恐怕也是假的。他守着我,像守着一个即将到期的金库大门。他盼着我死,盼着我彻底消失,好让他和那个——那个可能此刻正躲在手机另一端,与我“丈夫”谋划着我性命的人——双宿双飞,顺便名正言顺地吞掉我的“遗产”。
我的父母……我的车祸……
剧烈的反胃感冲上喉咙,我死死捂住嘴,才没有吐出来。
窗外夕阳西下,残血般的光染红了整个房间,像凶案现场。
楼下传来脚步声,周淮的会议结束了。他哼着那首哄我入睡的曲调,轻松愉快。
“薇薇?”他的声音由远及近,温柔得像情人呢喃,“我忙完了,晚上想出去吃吗?你之前很喜欢的那家法餐……”
我猛地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所有翻江倒海的恐惧、绝望、恨意,被强行压入一片死寂的深渊。
我转过头,看向门口。
他站在那里,逆着光,身形轮廓被夕阳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,像极了降临的天使。
我努力牵动嘴角,扯出一个与往常无异、甚至更加依赖柔弱的笑。
“好啊,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欢喜,“老公决定就好。”
阳光下,他的笑容无比真诚。
而我,站在他触手可及的阴影里,第一次清晰地闻到了,来自地狱的气息。
那顿法餐精致得如同艺术,银质刀叉在低悬的水晶灯下折射出冰冷光滑,每一道菜都像无声的示威。周淮体贴地为我布菜,介绍着酱汁的配方,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他切牛排的手指修长有力,那双手,早晨刚抚过我的额头,此刻却让我胃里阵阵紧缩。
我小口吃着焗蜗牛,味道像嚼蜡。他微笑着看我,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:“慢点吃,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再来。”
我垂下眼,用尽全部演技才挤出一丝羞赧:“嗯,老公你真好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玻璃渣,磨着喉咙咽下去。我必须扮演好那个一无所知、全然依赖他的林薇,那个记忆里只剩他的空心人。恐惧是冰冷的蛇,缠绕着我的心脏,但比恐惧更强烈的,是恨。它们在我体内疯狂滋生,几乎要冲破我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