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，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。
难道当年，他知道登记没有成功？
难道这五十年来，他一直在骗我？
不。
不可能。
我立刻甩开了这个荒唐的想法。
他是顾振海。
是那个为了给我买一张回城的火车票，在雪地里站了一天一夜的男人。
是那个在我生孩子大出血时，跪在医生面前，说“保大人”的男人。
他怎么会骗我。
骗我一辈子。
“你胡说什么？”我把汤碗硬塞进他手里，走进屋，拉开了窗帘。
阳光涌了进来，驱散了满室的阴暗。
也照亮了他苍老的脸。
他的眼角，竟然有了一丝湿润。
我认识他一辈子，只见过他哭过两次。
一次是他母亲去世。
一次是我被推进产房，九死一生。
这是第三次。
我的心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无法呼吸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？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？”
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。
他终于端起碗，喝了一口汤。
温热的汤水，似乎给了他一点力气。
“我想不通。”他摇着头，眼神里全是困惑和痛苦。
“我仔仔细细地想了每一个细节，从出门到回家，我确定，我们拿到了盖了章的结婚证。”
“那个办事员，我还记得他的样子，瘦高个，戴着黑框眼镜。”
“他亲口说的，我们是合法夫妻。”
他的话，和我的记忆完全吻合。
这就更奇怪了。
如果我们的记忆都没出错，那问题出在哪里？
“会不会是……后来档案转移的时候，弄丢了？”建国走了进来，提出了一个可能性。
“爸，妈，你们别太着急。七十年代，很多管理都很混乱。也许就是一次意外。”
建红也跟了进来，手里拿着纸笔。
“我已经咨询了律师朋友。他说这种情况，虽然罕见，但也有过先例。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据，证明事实婚姻关系，就可以去法院申请补办。”
“证据？”我茫然地问。
“对，证据。”建红点头，“比如，当年的证婚人，参加过我们婚礼的亲友，我们的合照，单位的证明，还有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有些难以启齿。
“还有我和我哥的出生证明。”
我的脸又是一阵燥热。
要用自己孩子的出生，来证明父母的婚姻。
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。
老顾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。
他“砰”地一声把碗放在桌上。
“不用找了！”他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明天，我就回老家！”
“回老家？”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。
“对！回咱们登记的那个区！现在叫滨江区了。”
他站起身，在房间里踱步，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。
“系统查不到，我就去查纸质的！我不信，五十年前的事情，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！”
“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我一定要把那张登记表给我翻出来！”
他的眼里，重新燃起了一点火光。
那是属于军人顾振海的，不服输的劲头。
看着他这样，我悬着的心，也稍微放下了一点。
只要他不倒下，这个家，就还有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