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能让我的丈夫，我们这个家，在这里，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。
老顾看着我，眼里的狂躁慢慢平息下来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悲凉。
他松开手，那本被他视若珍宝的结婚证，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。
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。
建国弯腰捡了起来，默默地递给我。
我接过来，重新放回包里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们一家四口，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，狼狈地走出了民政局。
外面的阳光，依然灿烂。
可我却觉得，天，好像塌了。
回到家，一进门，就看到满桌的菜肴和那个巨大的三层蛋糕。
上面用红色的果酱写着：祝爸爸妈妈金婚快乐。
孙子孙女们从房间里冲出来，欢呼着。
“爷爷奶奶回来啦！可以吃蛋糕咯！”
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笑脸，我的心，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老顾一言不发，径直走进了卧室，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。
孩子们被这声巨响吓住了，愣在原地。
“妈，这……到底怎么回事？”建国皱着眉问。
建红的眼圈也红了，“怎么会查不到呢？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错了？”
我看着他们，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？
说你们的爸爸妈妈，其实是“非法同居”了五十年？
说你们，是在一个不存在的婚姻关系里，被生下来的？
这太荒唐了。
也太残忍了。
“妈，您别吓我们啊。”建红的声音带了哭腔。
我强撑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“没事，可能是系统问题，年代太久远了。”
“你爸就是脾气急，让他自己待会儿就好了。”
我打发孩子们先去吃饭，自己端了一碗老顾最爱喝的排骨汤，走到卧室门口。
门，从里面反锁了。
我敲了敲门。
“老顾，开门，先把汤喝了。”
里面没有回应。
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的心，一点一点地往下沉。
我了解他。
他是个把荣誉和责任看得比命还重的人。
年轻时在部队，是战斗英雄。
转业后在工厂，是劳动模范。
他一辈子都活得堂堂正正，光明磊落。
今天这件事，对他来说，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。
这不仅仅是一张证书的问题。
这是对他整个人生，对他作为一个丈夫、一个父亲的身份的彻底否定。
“顾振海！”我加重了语气，“你开门！”
还是没有声音。
我的恐慌达到了顶点。
“顾振海，你再不开门，我就把门撞开了！”
“你信不信我这把老骨头，今天就交代在这儿！”
我说着，真的退后两步，准备往门上撞。
就在这时，“咔哒”一声，门锁开了。
门开了一道缝。
老顾站在门后，没有看我。
他的脸上，是我从未见过的灰败。
屋里没有开灯，窗帘也拉着，一片昏暗。
他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，静静地立在那里。
我把汤递给他。
“趁热喝。”
他没有接，只是沙哑地开口。
“晚秋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3.
“对不起我？”
我愣住了。
他这话是什么意思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