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使神差地，她靠近，屏住呼吸，凑近了那道缝隙。
没有手术台，没有无影灯。顾怀瑾背对着门，站在房间深处，那个通常连接着器械清洗间、平日里绝不允许实习生靠近的侧门前。那扇门后面，她知道，是通往地下尸体池的专用升降梯入口。他穿着刷手服，袖子挽到手肘，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而有力。
但吸引林晚全部视线的，是他那双价值亿万的手。
那双手，此刻沾满了粘稠的、暗红色的液体，正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脚边一个半透明的、巨大的塑胶袋上。袋子的轮廓扭曲，隐约能看出人形的蜷缩。昏黄的光线来自墙角一支临时接上的应急灯，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地、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墙壁上。
他在笑。
侧脸线条在诡异的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勾勒出一个满足的、甚至带着点温柔意味的弧度。可这笑容，嵌在此情此景，只让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他似乎刚完成什么，满意地吁了口气，用一种轻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，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，或者，是对着那个装着她无法想象之物的塑胶袋，低语：
“别怕。”
林晚的腿一软，骨骼撞在厚重的金属门框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顾怀瑾倏然回头。
应急灯的光直射在他脸上，那双平日里只是冰冷的眼睛，此刻亮得骇人，里面翻涌着林晚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——狂热？兴奋？还有一种被打扰的不悦。
四目相对。死寂。只有尸体袋上血滴落的声音，嗒，嗒。
林晚的大脑被恐惧攫住，转身想逃，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。
而他，看着她，脸上的笑容并未完全消失，只是变得有些微妙，带着一种洞悉她所有恐惧的残忍趣味。他抬起那只血迹斑斑的手，用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弧度完美的唇上。
“嘘——”
声音依旧低沉悦耳，却像毒蛇的信子，舔过林晚的耳膜。
“我在救活昨天死去的病人。”
那声“嘘”像一道冰棱，瞬间钉穿了林晚的骨髓。她眼睁睁看着顾怀瑾，看着他唇边那抹未散的、近乎温柔的弧度，看着他沾满暗红血液的手指依旧轻抵在唇上。救活昨天死去的病人？这荒谬的、亵渎的话语在他低沉的嗓音里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秘力量。
恐惧没有让她逃跑，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四肢，将她固定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阴影里。
顾怀瑾似乎对她的简直很满意。他缓缓放下手，不再看她，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、误入禁地的小动物。他转身，动作流畅而专注，像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最后步骤的艺术家。他拿起旁边器械台上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喷雾罐，对着那个巨大的、轮廓可怖的塑胶袋均匀地喷洒着什么。雾状液体接触到袋体表面，发出极其轻微的“嘶嘶”声，那些暗红色的血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淡化、消融，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。
然后，他做了一个让林晚头皮彻底炸开的动作——他俯身，用那双刚刚还沾满污秽的手，极其轻柔地，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怜爱地，抚摸了塑胶袋的某个凸起部分，那形状……隐约像是人类的头颅。
“再给我一点时间……”他低语，声音轻得如同梦呓，“通道还不够稳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