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. 爆炸的回响
九岁那年的夏天,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甜腻的香气和即将到来的暴雨的土腥味。我和徐艳蹲在小区后院的老槐树下,试图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点燃一堆枯叶。
“林小凡,你快点呀,太阳都要下山了!”徐艳扎着两个羊角辫,急不可耐地晃着我的胳膊。
我调整了下放大镜的角度,一缕青烟袅袅升起,随后一个小火苗终于蹿了出来。徐艳高兴地拍手跳起来,两个小辫子像弹簧一样上下晃动。
就在这时,我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儿——不是树叶燃烧的气味,更像是...煤气?
“什么味道?”我皱起鼻子。
徐艳也停止了跳跃,我们同时望向小区围墙边那个废弃的小仓库。门虚掩着,怪味正是从那里飘出来的。
“去看看!”徐艳一向胆大,拉着我就往那边跑。
仓库里堆满了旧家具和杂物,煤气味越来越浓。在角落处,我们发现了一个老旧的煤气罐,阀门处正嘶嘶地漏着气。
“得告诉大人去!”我转身要跑,却被徐艳拉住。
“等等,你看那有个打火机!”她指着煤气罐旁边的一个旧办公桌,上面赫然放着一个打火机,“肯定是昨天那些高中生落在这的,他们常来这里抽烟。”
徐艳的好奇心总是胜过理智。她挣脱我的手,蹑手蹑脚地走向打火机,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。
“别!危险!”我喊道。
太迟了。就在她拿起打火机的瞬间,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,一簇火苗突然从打火机里蹿出来。
时间仿佛慢了下来。我看到她惊恐的脸,听到她尖叫着扔掉打火机,那小小的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精准地落向了漏气的煤气罐。
“轰——”
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掀飞,世界瞬间变成了橙红色,然后是一片嗡鸣。我感到身体重重地撞在什么软物上——后来才知道是堆放在墙边的旧床垫救了我一命。
当我挣扎着爬起来,耳朵里只有尖锐的鸣叫声,像是有一千只蝉在颅内同时嘶鸣。我看到徐艳倒在不远处,额头上流着血,但似乎还有意识。
仓库起火了,浓烟滚滚。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徐艳,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。九岁的身体没有那么大力气,但肾上腺素让我做到了平时不可能做到的事。
等到大人闻声赶来时,我们已经瘫坐在仓库外的空地上。徐艳额头的伤口不算深,但我的一只耳朵不断渗血,自己却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——包括大人们的惊呼和随后赶来的救护车的鸣笛。
后来在医院醒来时,世界变得安静了许多。右耳永久性损伤,左耳听力下降30%。医生说,爆炸时我离震源更近,又正好朝向声波冲击的方向。
“小凡,你救了徐艳一命。”妈妈红着眼睛说,“但那孩子也伤得不轻,额头上可能会留个小疤。”
病房门被推开,徐艳和她的父母走了进来。她头上缠着绷带,看到我后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。
“对不起,小凡,对不起...”她扑到我的病床前,“我不该去拿那个打火机的。”
她父母站在身后,表情复杂。徐爸爸开口:“小凡,谢谢你救了艳艳。我们家...永远记得这份恩情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里,徐艳几乎天天来看我。她总是带着自己最喜欢的零食和玩具,尽管我多数时间只是呆呆地坐着,因为听不清别人说话而变得越来越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