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娟攥着布巾的手紧了紧,绿汁绣的玉米花有点扎手。她没应声,可 “大棚” 两个字,像颗小石子,落在了心里。
第三章:灶房里的回忆
拒婚的第五天,李铁山没再骂,却把纺车搬到了院角的柴火堆旁,饭桌上也不给李娟盛糊糊了。王秀兰趁他去村口下棋,从窖藏红薯的土窖里摸出个表皮发皱的红薯,用灶膛里的余火烤热,偷偷塞在李娟衣兜里 —— 衣兜是缝补过的,能摸到线结。
李娟蹲在灶房烧火,灶膛里的玉米芯 “噼啪” 响,她咬着红薯,甜里带着点土腥味,突然想起 1963 年的那个下午。
那年她七岁,把弟弟的弹弓弄丢了 —— 那弹弓是李铁山用树杈和自行车内胎做的,宝贝得很。李铁山抓起门后的竹扫帚就打,扫帚杆上的竹篾抽得她胳膊生疼,她哭得直发抖,是王秀兰扑过来抱住她,把她护在怀里。
扫帚杆全落在王秀兰背上,粗布褂子被抽破,露出里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伤。事后王秀兰用盐水给她擦胳膊,盐水浸到伤口里,疼得她直缩手,可王秀兰自己,只拿热水泡了泡粗布毛巾,敷在背上,说 “娘不疼”。
“男人都这样吗?” 李娟对着灶膛的火苗小声问,火苗映在她磨得发白的布鞋上 —— 鞋是王秀兰纳的,鞋底钉着密密麻麻的针脚。
傍晚去村口挑水,压水井旁的木桶长着青苔,李娟刚把水桶放下去,就听见有人喊她。是陈建国,手里拿着本牛皮纸封面的《农业新技术》,边角有点卷。
“书里有大棚的图,你先看看。” 陈建国把书递过来,书页里夹着片干树叶,“不想去也没关系,就当解闷。”
李娟接过书,指尖碰到油墨印的 “大棚种植” 四个字,突然想起王秀兰背上的伤,眼眶一下子发紧。她抱着书,挑着水桶往家走,桶里的水晃荡着,映出天边的晚霞,红得像那年胳膊上的血印。
第四章:布巾里的勇气
周末清晨,李娟攥着那方绣玉米花的布巾,布巾上的花瓣沾着点淡红 —— 是昨天王秀兰绣的时候,手指被针扎破,血珠滴在上面,她偷偷用清水洗了,却没洗干净。
“娟儿,拿着。” 王秀兰把两个煮红薯塞进布包,红薯用粗布裹着,还温乎,“去了要是不自在,就早点回来,娘在家等你。”
刚走到院门口,屋里就传来李铁山的骂声:“家里的活不干,跑出去鬼混!我看你是忘了上次为啥挨揍!”
王秀兰连忙推了李娟一把:“娘拦着他,你路上小心。”
李娟回头看,王秀兰正挡在屋门口,手里攥着门框,指节泛白。她想起上次,王秀兰想去邻村看生病的妹妹,李铁山不让,还把她锁在柴房里,饿了她一天。直到第二天,王秀兰答应 “再也不跟娘家来往”,李铁山才开了门。
路上的土路坑洼,前几天下过雨,积着水。陈建国穿着胶鞋,鞋帮沾着泥,他跟李娟聊起堂哥陈建军:“我堂哥以前也急脾气,跟我堂嫂刚结婚时,因为浇地的事吵过架,后来种大棚,慢慢学会听人说话了。”
李娟没接话,只看着路边的玉米地。金黄的秆子被风吹得晃,像王秀兰挡在屋门口的样子,弱,却透着股不肯倒的劲。快到县城时,路边出现公社的标语墙,红漆写着 “抓革命,促生产”,陈建国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,糖纸是透明的,印着简单的花纹:“给你,路上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