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更新时间:2025-10-06 01:41:44

第一章:摔碎的粗瓷碗

1976 年秋,豫北李家庄的土坯房里,烟囱飘出的炊烟裹着玉米芯的焦香。晚饭的粗瓷碗刚摆上炕桌,李铁山瞥见王秀兰袖口沾着的灶灰,手指一扬,碗 “哐当” 砸在炕沿上,玉米糊糊溅了王秀兰一裤腿。

“公社会计的亲事你还敢拒?” 李铁山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石,“教出这么个不听话的赔钱货!”

20 岁的李娟攥着槐木筷子,指节泛白:“我不嫁,他跟你一样,说话都带着凶气。”

话没落地,李铁山抄起炕边的铜头旱烟杆就砸过来。王秀兰像护雏的老母鸡,猛地扑上去把李娟按在怀里,烟杆结结实实砸在她胳膊上,粗布褂子瞬间磨破个洞,暗红的血珠渗出来。李铁山还不解气,抬脚踹翻脚边的矮凳,凳腿撞在土墙上,发出沉闷的响:“反了天了!我打死你们娘俩!”

王秀兰咬着牙没哭,后背又挨了两下烟杆,却把李娟抱得更紧。直到李铁山骂累了,摔门去村口下棋,她才松开手,胳膊上的伤一碰就疼,却先去捡地上的碎碗片,怕扎到李娟的脚。

夜里,煤油灯的光昏黄摇曳,王秀兰坐在纺车旁,纺车木头架缠着发黄的棉絮。她抓了把灶膛里的草木灰,往胳膊的伤口上敷 —— 这是村里女人治外伤的老法子,疼得她指尖发颤,却还拿着针线,把旧布片拼起来,用槐树叶煮的绿汁,绣了朵歪歪扭扭的玉米花。

“娟儿,娘知道你怕。” 王秀兰把缝好的布巾递过去,布巾边角还留着拆线的毛茬,“可你爹的脾气…… 忍忍就过去了。”

李娟把脸埋在粗布枕头上,枕套是弟弟穿小的褂子改的,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。纺车 “嗡嗡” 转着,混着王秀兰压抑的抽气声,像把二十多年的委屈,都缠进了棉线里。

第二章:蓝布衫的访客

几天后的午后,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落了层碎叶。王秀兰正低头扫着院里的玉米芯,扫帚杆磨得发亮,李铁山从屋里出来,看她扫得慢,抬手就推了她一把。

“磨磨蹭蹭的!” 李铁山的唾沫星子溅在王秀兰脸上,“公社干部要是来查工分,看我不扒了你的皮!”

王秀兰踉跄着扶住墙,扫帚 “啪嗒” 掉在地上,指节因为用力攥过门框,还留着淡红的印 —— 昨天她没及时喂猪,李铁山把她的纺线梭子扔到了院外,梭子摔断了木柄,她夜里就着煤油灯,用面糊粘了半宿。

“婶子,听说你家玉米苗蔫了?”

清亮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,王秀兰抬头,见个穿蓝布衫的年轻男人站在那儿,袖口磨出了毛边,肘部还打了块同色补丁,手里拎着半袋玉米种,袋子上印着 “农业学大寨” 的红字。是邻村小学的老师,陈建国。

“建国啊,快进屋。” 王秀兰连忙捡起扫帚,拍了拍身上的土,勉强挤出笑。

李娟躲在高粱秆编的门帘后,偷偷看陈建国。他帮着搬墙角的碳酸氢铵袋子时,会跟王秀兰说 “婶子慢点儿,这袋沉”;看见院角被扔在地上的纺车,也没多问,只说 “要是纺线缺棉絮,我家还有点,下次给您带来”。

临走时,陈建国瞥见李娟手里的布巾,布巾边角沾着点面糊印,他笑着说:“我堂哥在县城种大棚,缺个帮忙的。你要是闷得慌,周末去散散心?他跟嫂子俩人搭伙干活,挺热闹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