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第一章 风雨惊变
天色阴沉得厉害，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京城上空，一场暴雨蓄势待发。
苏婉卿坐在窗前，手中针线穿梭不停，正为夫君陈子昂缝制一件新袍。针脚细密匀称，藏青色的缎面上，银线绣出的云纹若隐若现。
“夫人，您都连着赶了三天工了，歇歇眼睛吧。”丫鬟小翠端着一盏热茶进来，语气里满是心疼。
小翠是她前些年救下的，这世道吃人，若不是她去的及时，这孩子就要被卖了。
苏婉卿抬头笑了笑，明澈的眼中虽有倦意，却掩不住期待：“不妨事，老爷明日琼林宴，这是圣上亲赐的宴席，总不能穿着旧袍子去。”
话音未落，窗外忽然滚过一阵闷雷，震得窗棂嗡嗡作响。紧接着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，顷刻间就连成了雨幕。
“呀，下大雨了！”小翠忙去关窗，“老爷一早出门时说要去拜会座师，这雨来得急，怕是没带伞呢。”
苏婉卿闻言放下手中活计，起身道：“快去备车，我给他送伞去。”
“夫人，这么大的雨，您身子又弱，让下人去吧。”
“不妨事，老爷的座师府邸在城西，路远且偏，他们找不到的。”苏婉卿语气温和却坚定，“替我拿伞吧。”
马车在雨中艰难前行，苏婉卿怀中紧抱着油纸伞和那件刚完工的新袍，心中满是即将见到夫君的欢喜。
三年前，她嫁与寒门学子陈子昂时，他不过是个穷秀才，是她日夜做绣活供他读书，是她省吃俭用为他买笔墨纸砚。如今他高中进士，金榜题名，她只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。
雨越下越大，到达座师府邸时，天色已暗。苏婉卿吩咐车夫在巷口等候，自己撑伞走向那朱漆大门。
正要叩门，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。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出来，后面跟着的正是陈子昂，而他身侧，还站着一个华服女子。
那女子苏婉卿认得，是当朝吏部侍郎的千金柳如烟。此刻她正与陈子昂并肩而立，言笑晏晏，姿态亲昵。
“陈公子明日琼林宴上，定能得圣上青眼，到时候可别忘了如烟啊。”柳如烟声音娇柔，眼波流转。
陈子昂笑着拱手：“小姐说笑了，子昂能有今日，全赖侍郎大人提携，此恩必当铭记于心。”
苏婉卿站在原地，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，她却浑然不觉。眼前的夫君，穿着她省吃俭用买来的锦袍，却对另一个女子温言软语，那神情是她许久未见的殷勤。
“夫君。”她终于轻声唤道。
陈子昂闻声转头，见到雨中站立的苏婉卿，脸色顿时一变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柳如烟也看过来，目光在苏婉卿朴素的衣着上扫过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：“这位是？”
陈子昂略显尴尬，低声道：“是家中……婢女，来送伞的。”
“婢女？”苏婉卿心头一震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柳如烟轻笑一声：“陈公子好福气，连婢女都这般清秀可人。既然如此，如烟就不远送了，明日琼林宴再见。”
说罢，她转身入门，两个小厮随即关上大门。
巷中只剩下他们二人，陈子昂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，一把拉过苏婉卿到屋檐下，语气冰冷：“谁让你来的？丢人现眼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