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砸在窗纸上,沙沙响。 母亲叉着腰堵在灶房门口,指甲缝里的肉沫还没洗干净。 "把米给你哥送去,金孙明天要背书。" 她踹了脚米缸,"你媳妇和那赔钱货饿死活该。" 我攥着烧火棍的手在抖。 这场景,和十年前把老三换米那天,一模一样。 可这次,我怀里正揣着她藏在东墙根的二十文钱。
那半袋糙米就在缸里。
泛着白花花的光。
像我婆娘和刚落地的老三的命。
王翠花扑过来的时候。
我正蹲在灶门前添柴。
她带过来的风里。
有股肉腥味。
是昨天从大哥家蹭来的。
“你个杀千刀的!”
她的指甲尖刮过我脸颊。
火辣辣的疼。
另一只手已经按在米缸沿上。
“你大哥家金孙明天要背书!”
“饿着肚子能成?”
“这米今天必须给我!”
她比我重。
常年克扣我家口粮。
养得一身横肉。
死死把着缸沿。
像头护食的母狼。
我没说话。
猛地矮身。
肩膀顶住她肚子。
往门外掀。
“嗷 ——”
她叫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。
我顺手抄起灶台上的陶碗。
狠狠砸在米缸边。
“啪!”
碎片溅起来。
有一片擦过她手背。
渗出血珠。
她的哭嚎声戛然而止。
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我从灶膛里抽出火钳。
红得发亮。
烫得能听见空气滋滋响。
“这米。”
我把火钳按在米缸沿上。
“是我儿子的命根子。”
“滋啦 ——”
黑印子冒出来。
一股焦糊味。
“你敢动一粒。”
我又按下去。
第二个黑印。
“我就把你藏在东墙根的二十文钱。”
王翠花的脸瞬间白了。
嘴唇哆嗦着。
我再按。
第三个黑印。
“扒出来。”
“撒到粪堆里喂蛆。”
她往后退了两步。
撞到门框。
发出 “咚” 的一声。
那二十文钱。
是她偷偷攒的。
想给大哥家的金孙买笔墨。
这事。
前世她到死都没告诉旁人。
我盯着她。
手没松。
火钳还在冒烟。
屋外的雪下得更紧了。
风从门缝里钻进来。
卷着雪沫子。
打在脸上生疼。
婆娘在里屋哼了一声。
是疼的。
刚生了老三。
身子虚得很。
我咬了咬牙。
这米。
一粒都不能少。
王翠花看着我。
又看看米缸。
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拍着大腿要哭。
我抬脚往灶膛添了块柴。
火 “轰” 地旺起来。
映着米缸上三个黑印。
像三只眼睛。
盯着屋里的一切。
“要哭。”
我拿起墙角的砍柴刀。
“出去哭。”
“别惊着我婆娘孩子。”
她的哭声卡在嗓子里。
半天没出来。
我拎着刀。
站在米缸前。
像棵扎在地里的老树根。
这一世。
谁也别想动我家一口吃的。
谁也不能。
婆娘和老三的命。
攥在后山那只冻硬的野猪身上。
天不亮就得弄回来。
不然。
撑不过三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