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后来跟我说，他当时真的非常生气。他觉得我那么小小个人，文静乖巧，笑起来甜甜的，他舍不得我走。他说我再怎么是丫头，也是他老程家的种！
就是爷爷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疯狂的强硬态度，把奶奶和我爸妈都镇住了。这件事，最终也不了了之。
我从没直接听我妈提起过这件事，她好像对此讳莫如深。但“我差点被送走”这个认知，像一颗冰冷的种子，早早地埋在我心底最深处。它让我明白，我的存在，对于这个家，尤其对于我的妈妈，是可以被权衡、甚至可以被放弃的。我的安全感，从那一刻起，就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块。
有时候，我会偷偷地想，如果当时爷爷没有大发雷霆，我现在会在哪里？过着怎样的生活？会不会有一个真正疼我爱我，不会因为我是女孩而嫌弃我的家？
但人生没有如果，我留在了这个家，以一个“差点被送走”的、多余的女孩的身份。
我的童年就在这种复杂的滋味中流逝。年夜饭不知其味的鸡腿，大白兔奶糖的香甜，以及“差点被送走”的阴影，交织在一起，塑造了我敏感、自卑又早熟的性格。
我知道，自己和堂哥堂弟不一样。
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吵闹、撒娇，因为他们是男孩，是“程家的根”。
而我，必须安静，必须“伶俐”，必须“会看眼色”，必须证明自己不是“赔钱货”。
我像这个家里的一个透明的影子，存在着，却又似乎不被真正看见。我的价值，需要未来用无数的付出去证明，而我的需要，却可以被轻易地忽略和牺牲。
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，这仅仅只是开始。随着我慢慢长大，更多的风雨，更多的折翼之痛，还在前方等着我。奶奶那句“缺个带把的顶梁柱”像魔咒一样，将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，贯穿我漫长的成长岁月，将那个渴望被爱、被认可的小女孩，一次次逼向绝境。
4、
我曾天真地以为，只要我足够透明，足够安静，就能像墙角的青苔一样，不打扰任何人，平平淡淡地长大。